才目睹破陣失敗的後果，鐵拳蹲在碎裂的墓碑旁苦惱自己幫不上忙。言千也繼續擺弄地上的物件，許諾瞅了眼專注的兩人，轉頭沿著剛才傑西異化的路線行走。
    他將兜裏的東西隨手一扔，然後蹲下身朝那邊兩人呼喊：“你們快過來，這邊掉了一個金耳環。”
    鐵拳嘀嘀咕咕：“這安全區的人也不像缺錢啊。”
    倒是言千腦中靈光乍現，幾步奔了過去。
    金耳環靜靜躺在許諾粉白的掌心中，他仰著臉，月光與他的眼眸相印交輝。
    忽地，他捏起拳頭，將之前的話原封不動還了回去：“你又打算拿什麼來換呢？”
    言千挑眉：“你想要什麼？”
    許諾站起來，拍了拍褲腿上的灰：“你之前說你有更重要的事，是什麼？”
    言千：“你應該對魔方研究所不陌生吧，我媽是魔方研究所的創始人。”
    許諾愣住了，在他的世界，魔方研究所的創始人是他的母親。
    驚訝正合時宜。
    言千繼續說：“後來……”
    “她不聽勸阻提議研究時空躍遷項目，導致保護層破裂，玄氣外泄。”
    許諾接上了言千的話，言千點點頭：“約翰森，人類的英雄，當機立斷，組織魔方研究所其他人員造出了隔離牆，將玄氣稀少的區域控製在了廝殺區。”
    “情況控製住後，安全區的人們將我母親，這個人類的罪人扔進了廝殺區，我父親不願獨自留下，毅然去了廝殺區，他把我交給了約翰森，可約翰森也不能時時照看我，科研所其他人趁著約翰森不在，把我也丟進了廝殺區......”
    言千陷入了回憶，沒過幾天他就看到了父母的屍骨暴露在荒漠之上，不過還好，他們到死也在相擁。
    一時寂靜。
    言千原本悵然的語氣變得篤定：“可是如果我母親是因為保護層破裂才會想要研究時空躍遷項目呢？”
    因果顛倒。
    許諾呼吸有一瞬停滯：“什麼意思？”
    言千捏緊拳頭：“我看到過一份保護層破裂的報告，在我母親的桌上，因為那天是我生日，所以我記得很清楚，是在時空躍遷技術項目申請之前。”
    “所以你接魔方禁區的任務是為了尋找證據？”
    “是，我想真相一定藏在那個還未研究成功的時空躍遷技術中。”
    許諾狀似無意說道：“或許已經成功了呢？”
    言千眸色一沉，抓住許諾的手腕：“你是約翰森的下屬，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許諾奮力掙紮，發現這人力氣實在大得驚人，懊悔自己為什麼要多嘴惹事。
    “我就是一個剛剛進研究所的實習生，你對我吼什麼？”
    言千泄了力，細滑的手腕從他掌心溜出，許諾揉了揉被他捏紅的手腕，憤憤然將手掌裏麵捏的東西給了言千。
    “剛才在這裏撿到的，一個耳環和一截斷掉的樹枝，也不知道有沒有用。”
    言千對破陣的事似乎胸有成竹，並不著急，倒是對許諾生出了好奇。
    “如果我們能出去，你想要做什麼？”
    許諾用手指著自己：“我？我想修複保護層，我想讓我的世界恢複正常。”
    不過在此之前總會有犧牲。
    “好！”鐵拳不知何時站到了他們旁邊，攬住他們的肩膀。
    “如果有那一天，是不是再也沒有廝殺區，人們也不會因為玄氣缺少而去世，我們再也不用因為各種任務奔波。”
    “許工，我相信你。”
    言千一腳踹在了鐵拳小腿上：“我請你先把我們放開。”
    鐵拳趕緊撒手：“噢，對，老大你先破陣。”
    方才許諾取走了五行陣之中的陰性之物，誤導言千，現在這兩物重現，言千一眼便知道五行陣需要分陰陽屬性。
    三人再次來到魚眼處，言千站在陽魚眼，許諾站在陰魚眼。
    “金。”
    兩人分別在燭台放上金耳飾以及兵刃碎片。
    “木。”
    花藤、枯樹枝安排上。
    “水。”
    原本有的。
    剩下火、土隻能等天亮了。
    陽火指太陽，陽土自然是不能用墳頭土的，三人在夜色中登上不遠處的城牆。
    “老大，我記得我們是不是還有一個附加任務。”
    “我想不用費心找了。”
    許諾指向城牆之上那座唯一的墳塋，與城牆之下的墳堆格格不入。
    墓碑上鐫刻的字跡清晰，照片也是彩色的，一頭紅發的女人。
    沈盡。
    2145年—2179年。
    生平：魔方研究所成員。
    “怎麼會。”言千喃喃出聲。
    *
    言千幾乎是睜著眼睛等到天亮，鐵拳撬了一塊城牆土，三人分工明確，鐵拳站陽魚眼，言千站在陰魚眼，許諾則站在五行陣中。
    彼時早已是天光大亮，鐵拳第二次在燭台中放上挖來的陽土，向許諾豎著大拇指，示意可以啟動五行陣。
    許諾猶豫了，無用的內疚像吸滿水的海綿，拖著他下墜。
    他必須回去，他要去打開沒打開通道，“泵”已經快無法製造玄氣了，他需要言千世界的玄氣。
    隻好對不起了。
    他艱難地做了決定，腳踏上啟動開關的瞬間已經無法回頭了。
    地底竄出數條藤蔓，將言千和鐵拳綁在了陣外的枯樹上，隻有許諾仍安穩地站在陣中。
    時空通道開啟了，隻有一個屬於勝利者的。
    【恭喜客人許諾破解五行陣，通道已開啟，你可以選擇回去或者留下。】
    言千意識到被騙了，眼中閃過憤怒以及製止許諾的急切。
    “就算你出去了，也無法通關。”
    許諾走向通道的腳步一頓，沒有指責嗎，他現在寧願言千用世界上最惡毒的語言詛咒他也好過這樣平靜的淩遲。
    他在風暴中轉身，煙塵四起，他看不清被捆綁住的兩人，隻有鐵拳憤怒地破口大罵。
    “卑鄙，下流，無恥。”
    也不過如此。
    “言千。”
    他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可強烈的脫軌感讓他無法忽視。
    “我叫許諾，允許的許，諾言的諾，你記住我的名字，下了地獄千萬不要放過我。”
    “最後再告訴你一個秘密，時空躍遷技術成功了一半，我們所在之地就是時空縫隙，我的世界沒有你，你的世界也沒有我。”
    身後是言千的呐喊漸遠：“許諾，這樣根本不能通關！”
    *
    【A1時空】
    許諾撥開附著在洞口藤蔓，跳了下去。
    風沙荒漠，再往前不遠就是魔方禁區了。
    許諾已經下定決心，完成最後一個任務，他就沒有再存在的必要了。
    魔方研究所內
    他趁著夜色來到魔方研究所，研究所外緣已經老化，爬山虎裹滿它的全身，很茂密，已經看不到建築的原有模樣，堪比躲避敵人僚機巡回時的偽裝。
    研究所內塵封著20年前所有物件，分毫不差，灰塵都是新鮮的。
    他將紫外線燈照射在右邊牆壁的轉角處，牆壁立刻變成若幹方塊，最中心的方塊是黑色的，他伸手將中心方塊按下，牆壁如同被斧頭劈開一般，衍生出一條狹窄的通道。
    走到通道盡頭右側是一麵暗門，連接暗門的是一間沉降電梯，通往之處是地下。
    電梯在許諾身後關閉，一上一下兩個世界，不知者莫名其妙逝世，知之者心懷愧疚作惡。
    令人作嘔。
    許諾大步流星踏進研究室，將槍械武器放到門口匣子內。
    【無攻擊性武器，放行。】
    傳輸白洞周圍泛著刺眼的光芒，白洞兩邊是操作台。
    “A1操作台已準備完成。”
    “A2操作台已準備完成。”
    “時空坐標已校準完畢。”
    “時空通道已與A2時空鏈接完成。”
    許諾站在傳輸白洞之下，扳動閘機，一瞬電光火石，白光閃爍不止。
    “你果然沒死。”
    西裏再一次出現在他身後，製止住了他放在閘機上的手。
    “這一次我一定送你上西天。”
    許諾不解，為何昔日同僚這麼對待他：“為什麼？”
    他步步緊逼，許諾節節後退，半隻腳已經越過破損圍欄的邊沿。
    “你還記得你在廝殺區帶回來的小男孩嗎，一定不記得了吧，他隻差200積分了，隻要我帶他完成那個任務，他就能進安全區，可是你在那之前就把他帶到了魔方研究所.......”
    【離任務結束還有10分鍾，請抓緊時間。】
    沙啞的任務提示音在許諾腦中重現。
    果然，一切還未結束。
    “這樣根本不能通關！”
    【任務關鍵詞：信任。】
    言千的話與任務提示音交織在一起，如同天羅地網，許諾無法掙脫。
    透明封層之下的“泵”翕動著。
    回來吧。
    許諾勾唇一笑：“不好意思，西天隻能我自己去了。”
    他卸力往後仰去，像一尾義無反顧的魚，沉沒在海岸線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