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七月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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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開頭充滿了程經籍對林說文的謊言。
小阿愚的情況一直不好,幾乎每隔兩個小時就會出一次問題,發燒、水腫、感染、炎症、黃疸、呼吸窘迫……幾乎所有有可能的問題都接踵而至,程經籍作為家長已經簽了不知道多少份知情同意書了。程經籍騙林說文自己也見不到孩子,但事實上,每當孩子的情況穩定他就會被新生兒科叫過去和孩子接觸。
AO關係就是這樣,他們共同生下的孩子要想健康得活下來雙方從孩子孕育開始就要參與進來,健康足月的孩子尚且如此,早產且病痛纏身的孩子更是需要。
程經籍不敢暴露自己能見孩子,因為害怕林說文讓他拍照,他不敢拍一個千瘡百孔的嬰兒去給一個還在忍受信息素過敏和產後傷痛的omega看。他明白這樣做的自私,也缺乏這樣做的勇氣,被稱作“懦夫”的他決定將這個頭銜貫徹到底。
南秦附院的醫療在全國都是排得上名次的,也有能力救治林說文父子,但沒辦法,超早產兒,而出生前的父體又經曆了重創,就算是神仙來了也沒辦法讓他免於病痛。曲俊燕帶了京城的醫生過來,據說又是他們華清的老學長們,而曲俊燕本人則是特地趕來幫林說文代課的。
程經籍特地跟林說文說了曲俊燕代課這事,林說文聽完後沉默了一下,程經籍還以為是他肚子又開始疼了沒成想他下一秒就拿起電話一個電話打了過去,電話一接通就聽見他說:
“曲俊燕,負責一點。不要把他們當成吐太陽的向日葵,你也不是看報紙的僵屍。還有,謝謝你還特地跑過來。”
然後他們也沒再說什麼,林說文聽對麵講了幾句話,點了幾次頭就掛了電話。轉而又對程經籍說:“一會兒我的一個學長會過來,你如果不想跟他接觸的話就去見阿愚。”
這話一出程經籍的所有動作都凝固了。他早該想到,他和林說文的智商差了十萬八千裏,他想騙林說文這輩子怕是不行了。
林說文又用他那個分不清喜怒的聲音說道:“他的情況比我差得多吧,我這裏不需要你天天圍著我,去多看看他,那是你的孩子,是你的親人。”
“林老師我……”
“你不用解釋,你跟方慈詮的合謀低劣又無聊。他從我的身體出來,我是沒有見過他,但我記得他的味道,跟你的味道很像很像但又不一樣,你很多次出門回來都帶著他的味道,你以為我不說就是不知道嗎?”
林說文就是這樣,一旦拆穿了對方的謊言就一點餘地都不回留了,必須要像推理番一樣把作案手法全部說出來才甘心。
“好。”程經籍心虛地應下了,“他要來了嗎?那我先走了。”
“去吧。”林說文抬了抬下巴。
程經籍出了門,在走廊上站了好一會兒才走。阿愚哪裏是他相見就能見,那得等蒲研叫他,他還得隨叫隨到。林說文的學長來的時候他倆還互相點了點頭,他倆早上就見過了,並在當騙子這件事上達成了共識。
林說文這間病房的隔音效果是非常好的,否則照他分娩那晚上的叫聲,就算這層樓就他一個人樓下的人也會投訴的,反正也聽不到他們這些華清精英的會晤內容,他索性真的往新生兒科那邊去了。
好巧不巧,蒲研正準備聯係他。就這樣,剛走到新生兒科他就被塞了支筆簽了三張知情同意書,隔著幹淨的後玻璃看著蒲研搶救他的孩子。
呼吸窘迫,出生三天,第八次了。
他依舊不能冷漠地站在這片玻璃前。
那可是他的孩子,林老師用命生下的孩子,和他有著相似氣味的孩子。
一個小時十四分鍾二十二秒,這是這次搶救花費的時間,程經籍站在玻璃外一動不動的腿都麻了才等到蒲研宣布結束。蒲研看見了玻璃外的他洗了手走了出來。
“我能去看看他嗎?”程經籍問完又解釋說,“林老師讓我來看看孩子,他要是發現我身上沒有孩子的味道他肯定得陰陽怪氣我一頓。”
“omega的鼻子還真是靈。”蒲研感歎了一句,想了想,說:“先去消毒吧,讓他接觸你的信息素也好。”
“嗯。”
來了那麼多次,消毒的程序他早就清楚了。在這個病房裏不止有他們的阿愚但他能在一群孩子中精準地找到那個小家夥,畢竟他是最小的,最乖的,最喜歡睡覺的。
小家夥的皮膚還是通紅的,這會兒正閉著眼睛睡覺。他見過他睜開眼睛,黑乎乎的,葡萄一樣,亮晶晶的,和林說文的眼睛幾乎是一模一樣,那時候程經籍就在慶幸,這孩子以後鐵定好看,這樣他跟林說文說阿愚是個漂亮的小男孩這事就不算謊話,以後要是論起來他也能少挨兩句陰陽怪氣。
保溫箱被蒲研打開了一個小窗口,程經籍的一隻手都伸不進去,隻有一隻手指。阿愚的臉上還有供氧的氧氣管他不能去碰,所以他喜歡去碰他那個小小的總是握著拳的小手。程經籍想,這父子兩,現在都是他隻能光明正大去牽手的程度。
“我就一個手指,信息素夠嗎?”程經籍忽然問。
蒲研笑笑說:“當然夠,他才這麼一點點,信息素強了也接受不了。不過大一點就可能要抽你幾管血了。”
“行啊。”這個血牛他當得心甘情願,“愛抽幾罐抽幾罐,他們父子倆好之前留著我的命就行。”
蒲研覺得更好笑了:“我們是正經公立三甲醫院,我們都是正經醫生,又不是黑診所黑醫生,怎麼會把你命抽掉。”
這話程經籍也聽方慈詮說過類似地,他一直覺得蒲研和方慈詮關係不淺。畢竟蒲研的名聲很大,在林說文剛被診斷出早產風險很高的時候穀雨就想把她找過來,但她當時在國外參加研討會,給多少錢也不願意回國,方慈詮能把她找回來肯定是因為私人關係。
程經籍在這個無菌室裏也就待了十分鍾左右就走了,不是他待不住而是不能和阿愚接觸太久,畢竟他們大人身上的細菌太多了。他回林說文那之前還讓阿姨送了午餐過來,進病房時那個老學長已經不在了,林說文在打電話,聽語氣大概是許蕎禾。
“嗯,不太疼了。其實也沒事,我記得生的時候真的很疼,當時旁邊是程經籍,他手在我旁邊我沒忍住咬了一口,好像咬出血了就沒敢咬了。後來生完就好像忘了,看見他手上的繃帶我才確定我當時是真的很疼……沒事,你來不來都沒事,等過段時間阿愚好了我就帶阿愚回去……對,程智愚,大智若愚……是嗎,我從小就很喜歡這個詞,我都不記得了……嗯,我會好好休息……他剛才被我趕去看阿愚了,剛好回來,你要跟他說話嗎?”
在一邊倒水的程經籍聽見好像提到了自己就轉了個頭,轉了個頭就發現林說文正準備把電話遞給自己,並用口型告訴他“媽媽”。
程經籍接過電話熟絡地喊了聲“媽媽”,許蕎禾應了一聲便問:“你的手怎麼樣了?”
程經籍受寵若驚,他還以為許蕎禾隻會關心阿愚:“沒事,一口而已,上兩天藥就好了。什麼苦都他受了我再抱怨這抱怨那的我還是人嗎。”
“嗯,辛苦你們兩個了。等說說可以見別人了我讓人過去幫你分擔一點吧,你也是要工作的。”
“不急,我那工作誰都能做,他們兩個離不開我。”
“話不能這麼說。”許蕎禾並沒有責怪的意思,又問:“你剛剛去看阿愚了是嗎?他還好嗎?有照片嗎?一會兒發給我看看。”
“啊。”程經籍斟酌了一下用詞,說道:“早產兒嘛,有些罪大概率是免不了的,沒事,很多醫生都在呢,相信他們。照片……”他看了一眼林說文,咬了咬牙,接著說,“我一會兒發給你。”
“嗯,你自己也注意休息,曲家阿燕說你抽了不少血是嗎?”
“是,不過誇張了,沒有不少,一點點。”
“知道了。”許蕎禾輕輕笑了一下,“掛了吧,你們休息。”
“嗯。”程經籍等對麵掛了電話才把手機恭恭敬敬地給林說文送回去,又殷勤地問他:“要不要看照片?剛剛拍的。”
林說文別過頭倔強地說:“不看,一直看不見還好,看了一點就想看更多。”
“好吧。”程經籍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就沒強求。
然而,林說文這人現在全身上下硬的隻有嘴,晚些時候程經籍去洗了個澡,一出來就看見某個林姓人民教師在試他的手機密碼,眼看著林說文輸了一個20184612,屏幕彈出了手機被鎖定十五分鍾的提示。
“哦豁,別猜了,八個八,再猜下去它就跟磚沒區別了。”程經籍說道。
林說文瞪了他一眼,質問道:“為什麼那麼簡單?”
程經籍沒忍住笑了:“因為智商不高設複雜了怕忘記啊。林老師,你不懂我們學渣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