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自堯算錯了一點，就是林說文後來的幾天都沒有來過醫院，或許是因為被程經籍的信息素攻擊後的痛感太過刻骨銘心，林說文即使妊娠反應比前幾天都還要嚴重他都不願意來醫院汲取信息素的安撫，就靠著程經籍在家的那幾件沾了信息素的衣服解解渴。
    曲俊燕來過林家幾回，說是陪林老爺子下棋，但是棋沒下幾盤就往林說文那跑，一次林說文在睡覺他就來第二次，第二次還在睡他就借口來第三次，終於撞見了一次林說文是醒著的。
    不過，醒著是醒著，但是因為妊娠反應嚴重，整個人虛弱得就像段克猶藏在書室裏的古籍。曲俊燕本來是想約他去拜訪段克猶，看他這樣子也就忍痛作罷。
    人既然來了，林說文忍著困也要招待，但實在搞不出花樣就拿了包茶泡給曲俊燕。
    林說文泡茶泡得一般，但他們這群人挑嘴，泡得不好的茶都不樂意喝，曲俊燕這人也如此，不過因為泡茶的是林說文他就樂意把自己的下限往下挪一挪。
    “說起來，我這才想起年前葉家伯伯還讓我去他家裏給他泡茶，倒是還先給你泡了。”林說文撐著腦袋昏昏欲睡的。
    那壺茶林說文也不喝，就曲俊燕一個人在那嘬，明知這茶是在敷衍他他也喝得怡然自得。
    “葉家那家夥會樂意喝你的茶？怕不是因為你當時沒選葉榮稠，怕兩家尷尬也怕你跟他生分了，又實在找不出他們家跟你的共同愛好才找了這麼一個，要不然京城誰樂意喝你的茶？”
    林說文眼簾一抬：“那你吐出來吧，我這人不喜歡強迫別人。”
    曲俊燕立即護住桌上的茶壺，將茶杯拿的極遠：“我錯了還不行？你這什麼脾氣？還越來越差了，我就調侃兩句，你的茶還是不錯的。”
    “哦。”林說文挑眉：“那你誇兩句？”
    曲俊燕撚著茶杯想了半天，就憋出一句：“清澈。”
    林說文作勢要去搶茶壺：“拿來，別喝了，我最討厭強迫別人，別搞得我欠你似的。”
    曲俊燕隻得認錯：“好了好了，我錯了，你就當你把這壺茶倒垃圾桶裏了，我又去撿了回來，我現在在喝垃圾行不行？”
    林說文的臉一陰：“你說什麼是垃圾？”
    曲俊燕真是服了，本來就嘬口茶緩解一下尷尬，林說文這話一出他立即就被嗆到了，隻能求饒：“林說文，林老師，求你饒命，我現在呼吸都是錯的。”
    林說文彎彎嘴角，擺擺手，說：“好了，醒了。說點別的吧，來找我做什麼？就為了喝這壺垃圾？”
    曲俊燕想著，這話也不像不鑽牛角尖的樣子，不過也不敢再找補了，怕越繞越亂。他來做什麼本來是不打算說的，但林說文問起來他也就據實以告了。林說文聽完又變成病懨懨的模樣了。
    “我現在不舒服，就不去讓他看著煩了，不過就算身體沒事我大概也不想去討嫌，說實話，我比不上你，你就算砸了他硯台他都是笑的。”
    “嘖嘖嘖。”曲俊燕聽得直咂舌：“你這陰陽怪氣的功夫真是……你也別跟那老頭鬧別扭，他當時跟你發火是因為你非要去南省，南省那鬼地方哪裏適合做學術？老頭子就你一個omega學生，怎麼舍得你？”
    林說文聽得直搖頭：“你們不明白，我現在不喜歡做學術了。”
    “你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不信？”曲俊燕一條條地給他數：“你麵試的時候說了你就是為了研究古突厥文，研究生六年也數你最勤奮，最喜歡跟在老頭子後邊跑，甚至看見那些密密麻麻的字你會笑，你眼睛會亮，你現在跟我說你不喜歡去研究他們了，誰信？”
    “看吧。”林說文伸了根食指輕柔地揉著太陽穴：“你們就是這樣，我說了你們不信，我不說你們又說我把什麼都憋著，你們真難伺候。”
    “我要聽的是實話，林說文，不是你在這裏僅憑一張嘴說喜歡不喜歡。”
    “哦，那你要我怎麼證明？發論文嗎？論我為什麼突然不喜歡一樣東西了？哪個期刊會收？你告訴我，我寫給你看。”
    曲俊燕真的服了這人了，又做出這幅水油鹽不進的樣子來拒絕溝通。他反正是沒辦法的，萬一把林說文惹急了他估計會被踹出門，這大過年的，這樣就太丟臉了。
    林說文又說：“當個普普通通的講師也無所謂，你不覺得嗎？站在講台上比在書堆裏找資料論證一個符號是什麼意思要有趣地多。”
    “有趣個屁。我替你站在講台上的時候就覺得下邊站了一排又一排的向日葵，會吐太陽那種，我就像那個拿著報紙穿著西裝的僵屍。”
    “biu。”林說文學了一下那個打僵屍的豌豆炮，又無奈地笑笑：“這就是你跟他們講廢話的原因嗎？讓我的學生寫出《母羊傳》這種離譜的答案。”
    “跟我沒關係！”曲俊燕立即就把關係撇得清清楚楚：“你別汙蔑我，我是按照你們學院的教學進度講的，就給他們講了兩篇文選，一篇《諫逐客書》一篇《論貴粟疏》，春秋三傳我一個標點符號都沒提，再說了，這種常識性的問題出現在試卷上不是送分題嗎？是那個學生的問題不是我的問題。”
    “那《諫逐客書》跟我初中參加辯論賽有什麼關係？”林說文又問道。
    曲俊燕噎了一下，沒底氣地解釋道：“那不是看那群小朋友都沒精神嘛，講點新鮮事讓他們興奮一下。”
    “哦。”林說文哼了一聲，埋怨道：“到底還要我來收拾這個攤子，這學期還得給他們補上。我勸你還是別給別人代課了。”
    曲俊燕震驚了：“你都這樣了還給他們上課？你差那幾千塊錢嗎？好好在家養著不行？”
    “我是懷孕不是殘廢。”林說文皺著眉斥責道：“你們不別扭嗎？各個都像對瓷娃娃一樣對我，我早就說過我不喜歡這樣。”
    “那你就想程經籍那麼護著你？看不出來你還是釣係。”
    林說文一個眼刀劈過來曲俊燕就驚覺自己又說錯話了，不等他道歉林說文便說道：“你是非要把一切都歸結於愛情嗎？你也是戀愛腦嗎？他對我關照多一點是他該做的，因為這個孩子也是他的，我不會拒絕他關照自己的孩子。”
    曲俊燕點著頭：“是是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說不過你。”
    “你是說不過我。”林說文白了他一眼：“你就是這樣，隻要自己不占理就開始拿”是是是””對對對”來應付人。”
    曲俊燕隻得悻悻地喝起涼了的茶，本來就不怎麼合他口味的茶這會涼了就更難喝了，但都喝到嘴裏了又不能吐出來，泡茶這位就坐在他麵前，脾氣還那麼大，稍微不如意他就會被掃地出門。
    林說文的手機震了一下，曲俊燕沒管住自己的眼睛，忍不住瞟了一眼茶幾上的手機，隻見來信人是徐今釋，發來了一張圖片。
    “你跟他前女友關係那麼好？你們這個關係也是好玩，放在任何時候關係都是炸裂的。”
    林說文連個眼神都舍不得賞他：“普通朋友而已，別人不把我當仇人我又有什麼臉去把別人當仇人。”他挖苦著曲俊燕，眉頭卻已經皺成了一團。
    “怎麼了？丈夫的前女友懷孕了來逼宮同樣大肚子的現任嗎？”
    林說文：“……你可以不說話的，曲俊燕。”他把圖片點開，將手機放在茶幾上推到曲俊燕跟前。
    “自己看吧，程經籍現在是個腦子不正常的，還少女夢三十，怎麼會有人的十八歲的腦子那麼輕浮魔幻？”
    曲俊燕饒有興趣地伸頭一看，立馬就笑了，陰陽怪氣地念著上麵的話：“家人們誰懂啊，一覺醒來不僅被開瓢了……”
    林說文當然不會給他把這篇小作文讀完的機會，立馬把手機奪了回來兀自給徐今釋回消息，完了還拜托曲俊燕幫忙找人把那小作文刪了，雖然是個鮮為人知的小號，但保不齊會被扒出來，雖然程經籍不管事，但失憶被有心人知道了總歸不好。
    曲俊燕忽然問道：“你什麼時候回去？程經籍現在這樣子估計也回不去吧？”
    “你跟徐今釋還挺有默契。”林說文邊低頭回著消息邊說：“我跟自堯商量過了，按照他的恢複狀況，元宵過後就能回南省了，正好南秦也是節後開學。”
    “哦，這樣啊。”曲俊燕在心裏盤算著，還有一星期，他總要把林說文拐到段克猶那兒去一趟。
    敲門聲突然響起，林說文按滅了手機，喊了聲：“進。”
    是齊卓允，小丫頭神采奕奕的，還帶著淺淺的笑，說道：“說說舅舅，正好，我媽媽讓我來看看你是不是醒著，醒著叫你去前廳聊會兒天，我爺爺奶奶來了，正在念叨你。”
    鄭家兩個老長輩的麵子無論是京城哪家的小輩都是要給的，正巧手機也沒電了，他便給手機插上充電器，趁著還有點精神便由著齊卓允拉著他和曲俊燕一起去了前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