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關是梁國與趙國的邊境，長年戰爭不斷，甚少休戰。趙國覬覦梁國土地，梁國同樣想要趙國的馬匹。
    趙國水草豐美，梁國地理位置在其下，衛國靠東，漁業貿易發達，也和趙國有所接壤。還剩田國極西，多大漠，人煙稀少。
    四大國之下，其實還有不少小國隻是物資匱乏，兵馬落後。四大國一向不屑於先攻打這些小國。但這些小國聚在一起也不容忽視。
    扯遠了，邊地苦寒，一路從京城到金沙關，殷行舟這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百姓的日子。一路上他各種信件刪刪改改寄回京城給崔卿。
    遇到實在看不過眼的還要和當地官員溝通，一路荒郊快馬加鞭晝夜不停，才沒誤了到邊關的時辰。
    殷行舟豈能不累，隻是到了邊關，看到將士們糧草不足，傷員憔悴，自己帶來的東西物資能讓他們好些，如此也值了。
    鎮南大將軍是戴罪來迎的殷行舟，一來便是大禮，“臣無用，丟了金沙關這一道關隘，請陛下責罰！”
    舅舅瘦了，比之八年前也憔悴不少。
    “按律，大將軍防守不當，致使梁國戰敗失地，當降官罰俸收押。”
    但舅舅還是梁朝的大將軍，承將軍之印，虎符之重，萬民敬仰，就當誓死衛國，馬革裹屍。
    但除此一役，大將軍甚少敗績，軍中自有威望。而其去士兵同飲食，賞罰分明，亦有情義。冒死請命的自然有。
    “陛下，大將軍隻是一時疏忽，還請陛下在給大將軍一個機會。”
    “對啊，大將軍待我們可好了，對邊關百姓也好，求您在給大將軍一個機會吧。”
    “對對……”
    確實軍心凝結，殷行舟自己找了台階下，自然不會僵著。
    “也罷，看在將士們的份上，朕在給你一次機會，今次朕禦駕親征，要與大將軍一同收服我大梁失地。”
    “是！”
    皇帝禦駕親征，古往今來對士氣都是一大鼓舞。等殷行舟去了大將軍軍帳，底下人都還是一片歡騰。
    進了營帳，殷行舟一麵連忙問道∶“舅舅，你身體可還好？”一麵伸手去摸。
    簫白水也頗為激動，他們甥舅也數年不見了，一時又想好好抱抱這個孩子，一時又覺得這是陛下是他還敬重效忠的人，不能逾矩。
    但又實在歡喜，“陛下，這些年，可還好？如今，如今都好了。臣一定把邊關奪回來。對了，雲兄弟沒和您一起？”
    他遠在邊關，實在消息不通，所以還不知雲宴這個極為低調的新任國師。
    待殷行舟和他解釋雲宴為了救他，身體修行有損，此時正在養傷。
    “是朕大意了。”宴哥哥都兩月還不曾出來，足見傷的重。
    他沒想到自己當年隻一個劍譜卻能得到雲兄弟如此真情實意，真真君子啊。
    殷行舟還沒和簫白水將他和雲宴的事，雖說他不想隱瞞，也想讓這世上唯一一個親人知道自己有了梓童，但到底沒過問過宴哥哥，還不算好時候。
    他如今實在想宴哥哥想的慌，得做點別的。
    “舅舅，我們還是商議一番如何奪回金沙關吧。”
    “是！”
    趙國和衛國聯盟，發兵六十萬，這是要打出個結果來啊，你死我活的結果。
    四國並存的局麵也的確頗久了。
    不過現在說這些還為時尚早，這不是一代人就能結束的局麵。
    兩國派大兵力偷襲我國，其本身必定虧空，此時攻擊兩國後方有很大幾率得手，這是個時間戰，拉鋸戰，端看誰能撐到最後了。
    隻梁國與衛國並無接壤，若要過去必須過趙國，否則便要從田國繞遠路，時間上便不能得手。
    如此，“傳朕旨意，派遣使臣前往田國。”
    “陛下這是決定了？”簫白水知道，此時拉田國如水，隻怕四國表麵粉飾的和平就要被打破。
    “近幾日，莫要出戰。”簫白水替殷行舟補全了後半句。
    重將聽命下去，這次免戰牌一卦，就是大半個月，衛國和趙國還納悶。他們本以為梁國皇帝來了，會想速戰速決，用一場勝仗既鼓舞士氣，又在軍中樹立威信。哪能想到對方居然直接不打了？
    可等到他們本國傳來不好的消息時，他們才知道這梁國皇帝有多陰險，居然聯係田國攻打他們本國，此時才後悔他們怎麼沒在這半個月攻打樊城。
    如今他們本國都被打到京城去了，哪還有心情在這裏耗著。若是自家國都都玩完了，他們還攻打別國有什麼意義？
    一場戰爭就這樣虎頭蛇尾的結束，剩下的就是四國扯皮的事了。但殷行舟之名確實傳遍整個大陸。誰都知道梁國皇帝智計無雙。
    戰爭暫時是消停了，但殷行舟也要和簫白水分開了。
    殷行舟做上車架前，來送行的將士站了滿滿一山穀，簫白水一身甲胄，恭送陛下。
    “臣萬死以保金沙關！”
    身後密密麻麻的的兵將，近處還能看到劍，遠處卻隻能看到螞蟻般大小的黑點。
    “臣等萬死以保金沙關！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天佑我大梁，有明主降世，有良臣輔佐，我等諸將萬死以赴！
    守山河，保社稷，護家國，九死不悔！
    殷行舟此一行，可謂一舉兩得，又退了敵軍，贏回金沙關，還在軍中樹立威信。
    可說唯一不痛快的隻有宴哥哥還沒出來。
    他把那畫卷打開，又愛又恨的，一見宴哥哥那清冷高華的麵容心中無限愛慕憐惜，隻是又想到心愛之人就在裏邊卻怎麼都出不來又不高興了。
    看著那畫卷眼眶紅彤彤的，活像是那畫卷不知死活阻了兩個有情人相見。
    自從回到宮中，已經又過去一年，他恨極了殷行解又想極了雲宴後，竟在一年之後直接下令鞭屍，還讓簫貴妃母族流放邊地，三代不得回朝。
    這還是梁國史上第一次處死罪魁禍首還不放過其親眷，史稱——連坐。
    後世更是以此為基礎發展出無數刑罰，此為後話。
    一年複一年，殷行舟逐漸偏執，就連當初營造的仁君形象都有所崩塌，不過到底還能稱一句雄才大略。
    其實當年連坐之刑後便有人質疑殷行舟是否太過殘暴，隻是逆賊犯錯在先，又是大逆不道之罪，後來也就沒人提了。
    隻是最近皇帝重刑罰，賞軍功，更是將三代之內無功績的貴族削為平民，一下便讓許多安逸慣了的人失去了好日子，反對的聲音才多了起來。
    若是平時殷行舟或許會溫和些，但這多年宴哥哥都沒出來，讓他逐漸焦躁起來。
    他有時甚至懷疑，宴哥哥為了救他是不是已經……隻是想給他留個念想才故意說自己在畫中。
    這是這結果他確實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每每一想都心如刀絞，隻能安慰自己修真者一向不在意時光，或許是自己小題大做了。
    隻是這股火終究燒到了四國大戰，其實也是必然。自上次樊城一戰，趙國與衛國幾乎已經撕破了麵皮，這場大戰，避無可避。
    隻是苦了百姓，這戰一起，便是天下大亂，生靈塗炭。
    悲老憂，念兒去。悲婦憂，念夫去。悲子憂，念父去。白骨露於野，邊城人稀疏。
    馬踏金戈，四國大戰，終究發展成各國大混戰。那些小國也無可避免。
    流民，戰火，狼煙，疾病，缺糧，命如草賤，戰場血流成河，百姓貧困饑餓。
    這場戰火繚繞了這片大地十年時間，殷行舟也從十六歲打到了二十六歲。
    開始於金沙關趙衛毀約，結束於梁朝新遊關，此關大捷，剿滅兩國共四十萬兵力。
    梁國如勢如破竹，攻下兩國都城，又與田國一戰，後田國戰敗並入本國。
    接受百官朝賀，天下歸一的大事也才二十六歲。還曾有些青澀的麵容也更加堅硬，冷肅。
    四國大一統，殷行舟改國號為燕，稱燕帝，勵精圖治。
    史載從燕帝始有統一，諡號”仁武大帝”，定都雲城，改革積弊，重用賢臣，文字，幣製，計量工具徹底統一，種植糧食，合理規劃，人口由戰後不到一百五十萬翻了兩倍。
    奠定千年基礎，千古流放。
    這是後話，如今殷行舟剛剛解決完四國統一後的流民問題，正是用人之際。
    批了一天的折子，頭疼。
    他剛想在欣賞一番宴哥哥閉關的畫，才剛打開，崔大人就著急忙慌的跑進來了。
    殷行舟揉揉發疼的額間，宣他進來了。
    這還是崔大人第一次這種不懂規矩，跑的著急忙慌。
    “陛下，陛下，大喜事！”
    人還沒進來，聲音先傳進來了。殷行舟淡定的很，如今除了宴哥哥出來和他做一場，其它都不算大喜事。
    守著殷行舟的太監接過崔大人遞來的折子，小心呈給殷行舟。本還以為崔大人大驚小怪，沒想到是新的耕種工具做出來了。
    新的比以前四國舊的耕種工具加起來都要再快一倍。
    “不錯，朕換件衣服，與愛卿同去看看。這些工匠該賞。”
    “是。”
    殷行舟說完就走伺候的人來請去後殿換衣，崔大人一人等著。他本不該亂看的，隻是一時欣喜，失了平常分寸。
    那畫卷上的兩人，擁在一起，交頸而坐，足見親昵，一人似雪山之巔，清淨冷冽。一人華貴嬌矜又妖且媚。
    那嬌美之人，身披薄紗，玉藕一般的胳膊攬在那清冽之人的脖頸上，足足的魅惑之意！
    崔大人簡直懷疑自己老眼昏花，那清冷如萬古冰川之人不就是國師。另一個那是，那是陛下！
    便是這般情態被國師畫下來，陛下似乎也毫不阻攔。看神情，竟似頗為欣喜，滿足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