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慕容麵色陰沉的看著跟在柳慕眠身後進來的阿離，眼中露出陰鬱的光，阿離微微側了側頭，舔了舔嘴唇，這種味道很獨特，和恐懼不一樣，但依然是負麵的滋味，這讓他想到海麵上的鷗鳥，看似溫柔繾眷，忽然俯衝入海叼走一條大魚淩空飛起的瞬間。
    “不要吃他的情緒。”柳慕眠突然低低說了一句，阿離愣了一下，疑惑地抬起來看了眼突然皺眉的柳慕眠，這種味道要是放在以前他會直接一起吃了，但是今天可能吃的太飽，他把手放在平坦的腹部，無所謂地撇撇嘴。
    “你帶他回來做什麼？”柳慕容看著鮫人柔弱無骨地把頭輕輕靠在柳慕眠的肩頭，就像小紅鳥一樣歪著頭，一左一右靠在滿麵病容的年輕人身上，像兩隻猜測主人心思的小寵物一樣，乖巧卻礙眼。
    柳慕眠沒有說話，輕輕攤開手掌，阿離將自己的手掌放在他掌心裏，柳慕眠掌心的溫度很燙，他微微瑟縮了一下，沒有拿走，揚起臉露出一點溫順的笑意，跟在柳慕眠身後穿過繁花茂盛的走廊，走進一間獨立在湖畔的鄰湖水榭。
    “我沒有養過鮫人，這湖中也不是海水，但總覺得可能離水近一點，你能過得舒服些。”短短幾句話，已經嗆出了柳慕眠一串咳嗽，他蒼白的臉頰上飛起兩坨病態的潮紅，阿離有些驚訝地眨眨眼。
    “你病了。”他把閃著半透明魚鰭的耳朵貼在柳慕眠的胸口，安靜的聽了一會兒底下的心跳，露出一點乖巧的笑意：“你可能活不長了，怪不得，味道這麼好。”
    長得再像人，也不過是個不懂人間冷暖的魔獸罷了，更甚者這魔獸唯獨偏好人類的負麵情緒，他臉上露出滿足的微笑：“真甜啊，你身上的味道，你好像一直都陷入在黑色的泥沼中。”
    說不上是單純還是殘忍的對話，柳慕眠卻意外的覺得心中的鬱結之氣都疏散了一些，可能是被鮫人吃掉了，他心裏迷迷糊糊的想，黑色的泥沼，是從出生至今伴隨自己的妖魔吧。
    安思逸直到被曲辰風摟著帶回客棧，還渾渾噩噩沒有回過神來，下午一邊倒的殺戮，讓他聞見看見葷腥就想吐，隻能虛弱地軟在曲辰風懷裏，時不時捂著嘴像害喜一樣泛起一陣幹嘔。
    他實在想不明白，看起來柔弱可欺的鮫人，竟然是海上的凶神，閉上眼睛還能看見他微笑著伸著手指，從敞開的胸膛裏摳下跳動心髒的模樣，白皙的麵頰上沾著幾點猩紅的血跡，單純瘦弱的少年烏黑的眸子裏隻有麵對食物的欣喜。
    “嘔——”安思逸猛地趴在門柱上，扶著胸口又是一頓捶胸頓足的幹嘔。
    “師尊，是不是今天太過了？”曲辰風憂心忡忡地看著滿臉淚痕的安思逸，手下溫柔的幫他按摩著後背和胃部。
    安思逸虛弱地推開他的手，軟倒在椅子裏，整個人像被抽掉了脊梁骨，軟綿綿的像蚯蚓一樣趴在桌子上，芥子空間黑貓跳出來，繞著他的臉來回走了兩圈，不屑地哼了一聲。
    “這就是你心裏千思萬想，舍不得放不下的寶貝師尊？”亶類的口氣又酸又臭，曲辰風瞪了他一眼。
    他倒了杯溫水，扶著安思逸緩緩喂著他喝了：“今天那個你可看清楚了？”
    亶類舔了舔爪子：“火鳩這個沒出息的，越混越回去，以前還跟我裝逼，鳳凰同族，現在就是個禿毛鸚鵡，尾巴上毛都沒有長，笑死個妖。”
    “你確定那就是火鳩鳥？”曲辰風回憶著今天趴在柳慕眠肩膀上那隻圓圓紅紅的小紅鳥，有些不放心地再追問了一句。
    亶類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蝕焰那家夥什麼樣兒勞資沒見過，剛從火裏出來禿毛雞的樣兒我都見過，現在已經算是好看的了。”他優雅地抬起步子在桌子上來回走貓步。
    “蝕焰？”
    “禿毛雞給自己取的名字，很多年前了。”亶類驕傲地仰起頭：“不過他竟然這一世到現在還未認主，也是奇怪，看他跟那個修士關係不錯啊。”
    曲辰風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也沒有認主？”
    亶類像被人踩到尾巴一樣炸毛跳起來：“勞資上古大妖，認什麼主！誰配！！勞資最多就收個徒弟，哼！”他嘰嘰歪歪地斜睨了一眼曲辰風不情不願的別開臉：“不過某些人眼瞎，看不到師尊也是分檔次的。”
    安思逸終於臉色緩和了些，聽他們一貓一人對話半天，終於隱約聽懂了一些，不過他還是有些迷糊：“今天的鮫人為什麼會跟那位……那位走？”
    “柳慕眠嗎？”曲辰風見他精神好些了，湊過來拉著他的手給他按摩虎口穴道：“鮫人以萬物恐懼負麵為食，他覺得柳慕眠味道好，許是在他身上聞到了什麼不祥的味道。”
    “可我見你好像認識那鮫人，你還叫了他的名字，阿離？”安思逸打了個冷戰。
    曲辰風點點頭：“我曾經在南海見過他，當時他還未開智，渾渾噩噩，被我捉住後因為同病相憐，我就給他取名阿離。”
    同病相憐？
    曲辰風微微一笑：“我們都失去了珍視的東西。”
    我失去了師尊，阿離失去了自由。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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