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三逃跑(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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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爆炸而茫然不知所措的並不隻有實驗室裏的人們。
遠在礦區大門守衛的提薩拉部,也在下意識地尋找掩體躲避,然後他們開始尋找爆炸的來源。當他們打開通訊頻道時,裏麵傳來混亂的滋滋電流聲,讓他們根本無法聯係上彼此。
提薩拉的部下們即使和原始部族作戰,也過了一段時間才意識到電磁幹擾這個問題,在肉眼可見的區域裏,礦場的發電廠房已經被夷為平地,衝天而起的碎磚和煙塵製造了最完美的煙幕彈。在發電廠房邊,兩間沒有任何防備的兵營也被震得千瘡百孔。
滿臉是血的士兵從兵營裏摸爬而出,更多的人則被掩埋其中。
就在此時,正對門口的道路上也冒出了一股煙塵,瞭望塔上的士兵剛被震傻,還未來得及準確報告目標物,便被八顆狙擊子彈分別精確擊中。銀灰色子彈帶著紅白混合的血漿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士兵拽著剛想拉開的機槍防雨布,就直挺挺地倒下。
高層的某間窗口,,狙擊手從口袋裏掏出丁香紫絲巾,為順利完成首殺而親吻絲巾。
改裝悍馬筆直撞向礦場大門,提薩拉部下們舉著輕型步槍開始還擊,誰都沒有想到的是,悍馬駕駛遠並未降下車速,而是以悍然無畏的速度瘋狂撞上門去。
鐵門霍然洞口,同時打開的還有悍馬車頂,一柄最原始可靠的M2機槍探出收割提薩拉部士兵們的生命。
操縱機槍的並不是常見的雨林戰士的機槍手,而是一位身材瘦削的高個子斯文青年,他臉色蒼白,神色木然,卻毫不猶豫地扣動M2機槍沉重的扳機。作為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就被使用的經典槍型,M2機槍常用於攻擊輕裝甲目標和低空放空,殺傷力可見一斑。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槍響,一條鋼鐵長鞭自機槍口迅速掃出,火焰和子彈襲向周圍所有一切活動生物,M16步槍在這樣重型火力壓製下根本不堪一擊,就連背機槍尾部掃到的破舊廠房也頓時缺了一角,並有倒塌趨勢。
很快,門口的士兵便被清掃一空,躲在掩體內的剩餘士兵仰天祈禱,希望後續兵力不要太過駭人。
任誰都沒有想到,悍然挑戰提薩拉製毒工場的悍馬車裏,隻有兩個人。
更令人沒有想到的是,一艘掛有安哥拉共和國的旅遊社牌照並核載千人的輕型渡船,正如幽靈般,悄悄駛入礦區範圍內。
顯示定位點的光屏上,渡船進入指定位置,野豬鬆開扳機,乘著間隙,向通訊器那頭輕聲彙報,“A1區域清理完畢。”
被困多日的高孟部族,終於踏出那棟搖搖欲墜的機修廠房。
手持霰彈槍的雨林戰士衝在最前方,躲在沙袋掩體後的提薩拉的部下們做夢都沒有想到,那些他們當老鼠戲弄多日的高孟人真的敢衝出廠房,與他們決一死戰。
猛烈的火力相互對衝,兩名雨林戰士瞬間倒下,與此同時,鬼魅般的狙擊子彈再次從天而降,兩位掌握重型武器的提薩拉機槍手被瞬間擊斃。
悍馬車已經衝到廠房門口,M2的火力壓製讓沙袋掩體後的提薩拉士兵很不好受,而更令他想不到的是,經過改裝的M2機槍子彈輕易穿透脆弱的掩體,在沙袋上濺起一朵朵血花。
更多的高孟人從廠房湧出,混亂中,有人撿起地上的象牙吊墜,輕輕合上死去戰士的眼睛。
在同一時刻,提薩拉的莊園裏,一個猶如鬼魅的身影潛伏而入。
他像是隻叢林裏優雅的大貓,彎著腰,無聲無息地趴在了提薩拉莊園對麵的一處建築物--------水塔的最高點。
提薩拉正在房裏接電話,聽到被她的部下及士兵們圍困了多日的高孟部族突然反攻,自己的士兵死傷無數,氣的她直接摔了電話。
旁邊是提瓦悠哉悠哉地品著一杯紅酒。
他似乎早有預料這樣的結果。
“提薩拉,我說過,你的時代已經結束了。”
提薩拉憤怒地衝門口站著的一個下屬吼道:“卡普曼呢?他在哪兒?”
下屬驚恐萬狀地說:“首領,昨天半夜時分,卡普曼先生就已經從莊園裏離開了。”
提瓦說:“提薩拉,你還不明白嗎?你不僅惹惱了一頭潛伏到雨林裏的雄獅(這裏指陸霽遠),還引起了一頭狡猾的狐狸(陸天鵬)的不滿,更加讓我們的合作對象(天海公司)相當的不滿……”
提薩拉臉色微變:“你是說,是我……私自扣押了袁氏的二少爺的原因?可他知道了那麼多……”
提瓦說:“所以,我說,你的好運已經終結了……”
“咻!”
一顆不知從何飛來的子彈終結了兩人的這次會談。
提薩拉的額頭被子彈打穿,血無聲無息地從黑洞洞的彈孔裏流淌而出。
“完美。”
世界殺手榜的第一殺手阿K把狙擊槍收回,靠在自己的身邊,從衣袋裏摸出一根煙,叼在嘴角上,拿出打火機,嚓的一下,火光映出了殺手先生那張格外瀟灑不羈的帶笑的臉……
第二記爆炸聲響起,礦場最早的碎石車間轟然倒地,瞬間阻隔提薩拉殘部想要追擊高孟人的兵力。
失去電力供應,接連響起的爆炸和震耳欲聾的子彈聲讓所有人都陷入極度的恐慌中。
曼麗和林逐風躲在實驗桌下,她根本看不清林逐風的麵容,隻感覺一隻滾燙的手一直緊緊地抓著自己的手腕,仿佛寬慰她一般。
曼麗卻擔心地看向了林逐風,不知道這人還能撐多久。
這片區域不在電磁幹擾範圍內,漆黑的空間裏,突然有激昂的手機鈴聲響起,衛佳急忙接通電話,電話那頭是直升機師瘋狂地吼叫聲。
天無絕人之路大概就是這種情況,江寅他們安裝的C4炸藥正逐漸將整個礦區夷為平地,直升機起落場卻完好無損地被保留下來。
更令人慶幸的是,因為從望遠鏡中看出那架直升機並未安裝有彈藥艙,陸霽遠並沒有立即下令發射僅有的兩顆炸彈將之炸毀。
輕型渡船靠上碼頭。
駐守碼頭士兵中的大部分已經趕去前線支援,剩下的零星士兵正試圖用碼頭上唯一的火箭炮攻擊這艘渡輪,卻被不知從何處探頭的機槍詭秘地格殺。
重火力悍馬車在前方開道,第一批瘋狂奔跑的高孟人準時抵達碼頭。
這艘名為暴風號的渡船船長是位有著絡腮胡子的壯漢,他輕輕整理好西裝領結,彬彬有禮地走到甲板迎接自己的客人。
艙門緩緩洞開……
實驗室裏,衛佳掛斷電話,他臉上的陶瓷麵具早已不知落在何方,他躲在實驗室桌下大喊:“直升機來了!我們走吧!”
窗外令人牙酸的子彈聲終於暫時停歇。
林逐風輕微平和的聲音響起:“曼麗,你先去看看情況。”
曼麗點點頭,從實驗桌下爬出,小心翼翼地拉開猴室大門。
猴籠四處倒塌,恒河猴淒厲的尖叫幾乎要刺破耳膜。
曼麗借著從窗簾後透出的一點點微光,理出了一條通向外間的路。她的手下不斷地被從籠內探出利爪的猴群抓傷,卻根本顧不得疼痛……
巷道內,一小股提薩拉的士兵從後方切入。
“繼續行動,不要管我。”
陸霽遠在遷徙人群最後壓陣,他對著通訊器簡單地說了一句,離開隊尾,閃入一間廠房。
手持槍械的陸霽遠迅速登上三樓,從瞄準鏡下看去,大批的高孟人依舊在咬牙奮力奔跑。隊伍中間的凹陷來自於一副純白的擔架,擔架上,金廷澤醫生雙眼緊閉,人事不知。
陸霽遠收回槍口,將之對準了那小股追在那些抬著金廷澤醫生的高孟戰士的身後,預備負隅頑抗的提薩拉士兵……
曼麗拉下橫掛在猴室牆壁上的窗簾,突如其來的陽光讓他忍不住遮住了眼睛。
他回望著實驗室,衛佳已經跟著他爬出最裏間,然而,林逐風的身影卻沒有出現。
曼麗再次衝了回去。
從猴室透出的陽台讓最內間的實驗室出現了一絲微弱的光線,林逐風靠在實驗台下,昏暗的光給他的臉上蒙上了一層青灰色。
曼麗試圖將人拉出,林逐風的手卻搭在她的手腕上,搖了搖頭。
雖然林逐風一言不發,曼麗卻瞬間理解了他的意思。
“不行,這不可能!”
林逐風的目光依然清澈堅定,他的目光中露出了一絲溫柔,霎時放鬆了下來,仿佛同意了他的要求。
曼麗不再廢話,她一把攙扶起林逐風,就向外跑去,然而,將要跨過門口時,林逐風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他身體佝僂,痛苦地說:“等一下,你……壓倒我的傷口了。”
曼麗忙鬆手,就在他鬆手的一瞬間,林逐風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氣,將她一把推向了外間,風馳電掣般地拍上了實驗室的門。
曼麗重重地摔落在地,耳邊的恒河猴衝她驚聲尖叫。
“林逐風,你開門,開門!”她大聲叫著林逐風的真實名字,大吼著,不顧一切地爬了起來,拚命地握緊拳頭,試圖一拳擊碎實驗室木門上部的玻璃。
林逐風虛弱的身影在門內搖搖欲墜。
看著麵色蒼白,虛弱得不堪一擊的俊美青年,曼麗又氣又急,忍不住大吼:“滾你媽的,林逐風!少說什麼你會拖累我們的廢話,要走一起走!”
林逐風早就算計到曼麗的想法,他扶著木門,艱難地站著。他的另一隻手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柄泛著寒光的解剖刀,他輕易地把解剖刀壓上自己的脖頸。
“你幹什麼?”
曼麗的眼淚瞬間流了下來。
第二拳的時候,玻璃驟然碎裂開來。林逐風後退了半步,摔倒在地,卻仍舊穩穩地舉著解剖刀,平靜地說:“第一,帶著我,你們不可能在槍林彈雨下,順利抵達直升機處。”
“第二,我剛發現,廠房的爆炸聲是逐漸向我們所在的這棟樓而來的。我簡單地估計了起爆時間,三到五分鍾後,我們所在的這棟樓就會被炸毀。。帶著我,你絕對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逃出爆炸範圍,並有更大可能性被對方擊殺。成熟點,活下去,為我報仇。”
他眨了眨眼,認真地說:“我數三下,曼麗,立刻走!”
負責掩護撤退的陸霽遠高高地站在廠房四樓,他擊斃了視野中最後一位提薩拉士兵,準備撤離。
他拉開木桌,用瞄準鏡輕輕地劃過一個弧度,試圖確認所有目標已經被清理幹淨。。正是這個微小的弧度,讓他心跳瞬間達到最高速。他所有的血液瞬間湧向心髒,以至於在極短的時間裏,他的四肢陷入了極度的冰涼麻木,這令他甚至有了一種靈魂出竅的錯覺。
他……好像看到林逐風了,他為什麼會看到林逐風?
然而從瞄準鏡中出現的畫麵卻非常清晰,林逐風彎腰咳嗽,林逐風推開身邊的女保鏢,林逐風拍上木馬,刀刃對著自己的脖子,仿佛正在對門外的人說著什麼……
他以為那是日思夜想後的幻覺,用力要碎舌尖,讓自己清醒過來。畫麵中卻是沒有了林逐風的身影,那位女保鏢咬著牙,淚流滿麵地轉頭離開,徒留下破碎的一地玻璃。
陸霽遠覺得自己渾身都在顫抖,他扯起衣領,對準話筒,顫抖著吼:“停止起爆,停止所有起爆,他媽的快停下,聽到沒有!!!”
耳麥裏傳來一陣雜亂無章的噪音,陸霽遠沒空去管這到底是通訊故障還是別的什麼原因,他的大腦已經被林逐風的出現完全占據,無數種可能充斥其中,以至於它像要轟地一聲炸開。
而最令人恐慌的一種可能性是:
如果他救不了林逐風,如果林逐風已經用刀劃開了自己的脖子,該怎麼辦?
在那一瞬間,陸霽遠嚐到了人生中從未有過的後怕,他緊張得像是第一次握住槍要殺人時那樣,然而現實情況根本不允許他在琢磨情緒或者思考的可能性,因為他突然在耳麥中聽到了新的消息。
“陸總,那是定是起爆的C4炸藥,無法停止。”耳麥中,野豬的聲音也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明白了。”陸霽遠瞬間清醒,他立刻收起槍械,向著樓下狂奔,用極度鎮定的語氣對耳麥那頭的人說:“江勝,我要去T2樓,掩護我。”
閣樓裏,剛完成殺戮的男人正在折疊絲巾,聽見這句話時,他差點把手裏的丁香絲巾扯破:“首領,什麼情況?別冒險,你現在趕過去還能逃出來嗎?”
同樣的聲音,順著無限電信號,同時傳送到幾處正在執行掩護任務的地方。
江寅和張大胖子已經坐在船艙中,陸霽遠的話卻讓他們驚得猛然站起。
他們的麵前擺著光屏,幾顆代表各人定位的光點中出現變化,代表陸霽遠的那顆紅點果然開始向即將起爆的最危險區域飛快地移動,“首領,你冷靜點,到底出什麼事了?!”
被爆炸和槍聲驚動的原始森林開始不安地顫抖,烏雲般的飛鳥衝向天空,遮天蔽日一般、
江寅看著遠處被漫天煙塵掩蓋的廠區,耳麥裏傳來風聲,磚石聲,間或響起的槍聲,以及陸霽遠穩定到極點的聲音:“林逐風在樓裏。”
刹那間,江寅和張大胖子一臉的問句:“林逐風?林震澤的兒子?他不是死了嗎?”
“他沒有死,他就在裏麵。”
仿佛黑夜裏拉過的大提琴音,陸霽遠低沉的聲音在耳麥裏響起。
“江寅,找一個人接應我,其餘人按照原定計劃撤退。”陸霽遠再次說道。
“好,江勝,保持你現有的位置,3分鍾後向T2移動,負責接應首領……”
與時間的賽跑比想象中更令人精疲力竭。
一陣步槍聲從他腦後響起,陸霽遠猛地撲倒,滾過一片瓦礫,子彈在他身後激起一陣煙塵,一枚破碎彈片猛地濺入他的小腿,在極度混亂的情況下,任何細節都足以致命,然而任何細節的關注都會拖慢他奔跑的速度。
“江勝!”
陸霽遠翻身躍起,繼續奔跑。
“對不起,首領。”趴在高層建築物的槍手以從未有過的速度扣動扳機,他甚至不再計算彈道,純粹用本能狙殺這個空間內所有敢於阻擋正在生死間奔跑的那個男人。
“還剩四分鍾。”野豬的聲音再次響起。
越來越多的高孟人擠入渡船,令輕型船隻搖晃起來。
江寅和張大胖子緊緊盯著光屏上的紅點以沒有任何戰術掩蔽的速度衝向那棟即將被炸飛升天的廠房,恨不得祈求時間慢一點再慢一點,然而,他們早就知道,這個世界上的物理現象從不以人類的意誌為轉移,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然後等待結果。
在無數次與死神擦肩而過後,陸霽遠終於來到那棟樓下。
他已經平靜得不能再平靜,因為當他意識到,能和林逐風死在一起也是很不錯的選擇,先前令人燃燒的情緒都被完全壓製了下來。
他失去過那人一次,徒勞無力的感覺記憶猶新。
他不想再失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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