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鹽城大學的教學樓旁，謝永的遇害現場附近。
    胡雨澤擰開保溫杯，喝了幾口水，翻看了幾頁關於命案現場的勘察報告，他抬眸看向了坐在前排的駕駛座上的下屬，問道：“還能聯係上之前提供情報的線人嗎？”
    他的下屬搖頭：“嗯，他說最近風聲很緊，他不安全，就不出來了，這WXL是能給我們的最後一條信息了。”
    胡雨澤重重地靠回椅背，手指捏著清明穴，深歎一口氣。
    鹽城大學的WXL將被殺害，這是線人提前就給了他們的警示。但他以為WXL是指的是一個人，卻沒想到是指的三個人。而薑雁希這個暗號，則是線人與警方早就約定好的標記落款。
    但是，目前那個神秘組織的水太深了，高層之間的消息有時候是不會互通的，很多傳訊用的都是暗語，所以當時線人給警方這條線索的時候，也不知道這WXL具體是什麼意思，隻是照模照樣地把這條加密信息傳達給了警方對接人。
    胡雨澤花了有一段時間，終於利用各種偵破手法，各方線索關聯，才破譯出WXL根本不是一個人，而是三個人，這想必是那個神秘組織故意帶有誤導性質的加密語言。
    而破譯出來的那三個人，分別是王海潮，謝永，李宗南。
    三人均與案件有牽扯，並且將在近日被害。
    線索偵破後，警方一方麵要保護線人，一方麵又要與這三位完全屬於“黑暗”的目標進行溝通保護，其實很不容易。他們絕對不能和王，張，李三人說出實情，否則就會打草驚蛇，隻能24小時派人盯著他們，一有情況就開始行動。
    可是，說是24小時盯梢，誰也不可能專注到每分每秒，更何況，線人也知道他們遇害的大概時間，而無法確定具體究竟是什麼時候。
    王海潮此人非常好色，最喜歡背著老婆偷情，這種偷情的哀嚎使得他在行事時，本來就具備一定的反偵察意識。
    他遇害的地方是在學校的酒店，前往目的時，他去過宿舍樓，和同事換過一輛車，當天學校有會議，教職工穿的衣服都是統一的製服，王海潮換車之後，便衣誤把他的同事當成了他，導致有一個多小時的空檔，沒有能夠盯著他的梢。
    一個小時後，王海潮被殺死在酒店，並且被凶手換上了女鞋。
    謝永是即將參與政府官員換屆選舉的中年幹部謝安的弟弟，這人性格謹慎膽小，既想要錢，又害怕沾惹事情。
    他大概對之前所做下的事情有些懼怕“因果報應”的心理，警方曾經想從他入手，向他許諾保護他的安全，讓他把已知情報透露出來，可他敏感多疑，對誰都缺乏信任，麵對便衣的試探，這絕世傻逼的第一反應是，他認為便衣是假的，是他的組織的成員為了確定他的忠誠度而來的。因此，他嚴防死守，什麼也不肯說，為了表達忠心，他甚至還把這件事告訴給了他的上層。
    從此，跟蹤他的這件事變得異常艱難和危險，因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警方在盯梢謝永的時候，他背後那個神秘組織的人，也在更暗處盯著警方，當然，凶手也沒有放過他。
    謝永的追蹤因此產生了一定的距離差和時間差，在他被斬首的最後幾個小時前，他曾經給警方打過電話，但後來他見王海潮的被殺照片，又擔心手機定位係統不僅可以幫助警方找到他，也極有可能被組織或者凶手追蹤他，便把手機丟了。結果可想而知，他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代價。
    最後一個是李宗南。
    這個人是三個人裏最複雜和棘手的一個。
    他是曾經在鹽城顯赫一時的李家的人。
    根據胡雨澤獲得的情報，李家就是林氏集團的總裁林震澤的嶽父家，傳聞林震澤之所以當年能那麼快地崛起，少不了李家的財力支撐。
    在多年以前，李家的勢力完全可以與現在的霽風集團媲美。
    李家在當時的商界算是頂流了，在各行各業，黑白兩道都是能說得上話的。
    據說，李家還曾經投資過一個科研項目，若是成功了，李家的聲勢還會扶搖而上。但不知為何，那個科研項目被中途叫停了。而李家的大小姐李蕊當時愛上了一個一窮二白的山區裏出來的小子，執意和他在一起，後來，李家的老爺子出麵替二人牽了紅線，李家的家主即便再不滿意那個窮小子，也隻能順其心意了。
    再後來，老爺子死了，家主能製衡窮小子的勢力也被那窮小子暗中鏟除或者拉攏了，老家主成了光杆司令，生生地被那個窮小子奪去了全部的家業。
    而那個窮小子就是林震澤。
    而李蕊和她年幼的孩子當初也被林震澤趕走了。
    更令人沒有想到的是，李家的敗落其實都跟李蕊的哥哥，林逐風的舅舅有關，因為，就是林逐風的舅舅，這個叫做李宗南的男人出賣了自己的親人，協助外人搶奪了自己的家產。
    現在，這個李宗南據說依附於林家，同時也是某個神秘組織裏的骨幹。
    那麼，會不會林震澤也跟那個神秘組織有關？
    而凶手呢？
    究竟是組織為了滅口殺人，做出的清除打掃工作，還是為了替那個穿著紅衣紅鞋的瘋女人薑雁希複仇呢？
    “李宗南沒有攜帶任何電子通信工具，但也可能是他使用了別人的手機，我們追查定位不到。”負責信息偵查的警察一邊敲擊著鍵盤，一邊對胡雨澤彙報著情況，“目前這個區域又15890台手機在進行信號收發，要全部定位也完全沒有意義。”
    另一個女警接完了電話，上到指揮車，臉上非常凝重地對胡雨澤說：“胡隊，跟蹤不到，李宗南的反偵察能力是我們這些人的頂級水平，他肯定受過專業的訓練，並且配備了幹擾裝置，依目前的狀況看，也就隻有那幾個甲級在逃犯能和他相提並論。”
    胡雨澤沒有說話，一雙黑眸緊盯著還在旋轉著“捉迷藏”電子小人的廣電塔。
    那刺目的字母L，就像沾著血的彎鉤一樣。
    L……是不是他們破譯錯了？或許代表的不是李宗南？
    他在內心裏也不願意相信林逐風會跟這樁校園連環殺人案扯上關係，他甚至不知道林逐風到底知不知情，他隻是非常的擔心林逐風，就算林逐風選擇的人不再是他，可是，他卻無法完全放棄林逐風。
    可以這麼說，從見到林逐風的第一眼開始，他就覺得自己已經泥足深陷了。
    就算拋開自己的本職工作，他也無法承認自己如此賣力地想要破獲此案不是為了林逐風。
    此時此刻，林逐風的公寓。
    天色微明，林逐風從睡夢中蘇醒，感覺到了房間裏的一線光亮，他懶洋洋地那手臂擋住了那道光，咕噥道：“你沒睡？”
    陸霽遠回過頭，笑看著林逐風：“老婆，醒了？”
    林逐風問：“你還在查鹽城大學的案子？”他擁著被子起身，挪到陸霽遠的身邊，看到筆記本電腦屏幕上顯示的關於鹽城大學校園一案的報道和論壇，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問道。
    陸霽遠微笑道：“嗯，主要是不想讓你再遇到危險。本來你是不會牽涉進去的，如果你不是想要幫忙一下我弟弟的學校劇演的話。”
    “那你查到有用的線索了嗎？”林逐風好奇地問。
    “怎麼？逐風也想跟我玩一下偵探遊戲？”陸霽遠揶揄道。
    林逐風看了一眼陸霽遠推給他的筆記本電腦屏幕上有關的鹽城大學連環殺人案的更詳細的線索，指著其中一個人的名字，說道：“李宗南？我好像在哪裏聽說過。”
    陸霽遠斜看向他，笑道：“忘了嗎？那不是你的舅舅嗎？”
    林逐風搖了搖頭，說：“我對他沒什麼印象。我記得我媽媽說，她嫁給我爸爸之後，就跟她的娘家斷了聯係。舅舅好像來找過我媽媽一次……但那時候，我很小，記不太清了，好像他跟我媽媽吵了一架之後，他就沒有再來過了。”
    陸霽遠迅速地查了一下李宗南的相關檔案，搖了搖頭，說：“這個人曾經在一個叫做亞特斯的公司上過班。”
    林逐風茫然地問：“亞特斯？是什麼性質的公司？”
    陸霽遠嘴角扯出一絲冷笑，說：“逐風，你沒在黑暗世界待過，你是不會明白的。亞特斯表麵上是一家物質供應公司，實際上，是色|情賣|淫場所。亞特斯裏有很多從各國各地拐賣來的雛|妓，這些雛妓還跟包房公主和少爺不同，他們沒有人身自由，他們就是一群聽話的傀儡，任憑客戶要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還有一些，甚至是精神失常的精神病患者，就像是……”
    林逐風的心咯噔一下：“就像是薑雁希那樣？”
    陸霽遠說：“對，就像薑雁希。”
    林逐風的臉色有些難看：“你的意思是，我的舅舅他是……”
    陸霽遠說：“很顯然，他就是個拉皮條的。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舅舅就是那個亞特斯組織的內部人員。但他對亞特斯組織忠誠很高，他絕對不會泄密的，他沒有被殺害的意義。”
    林逐風不解地問：“那他為什麼會被清除呢？是他組織的人，還有另外有凶手？”
    “清除？”陸霽遠低頭琢磨著。
    俗話說得好，隻有同類最了解同類。
    他跟胡雨澤不同，他是個黑客，他會更了解更注重信息傳輸方麵的問題，而且他在邏輯思維上，也比對方的理解力更高，多年的精神病偽裝，異於常人的生活方式，已經將他的頭腦折磨得非常扭曲，緊繃和敏銳。
    他思索了一番，看向了窗外，雖然這裏離鹽城大學較遠，但鹽城大學的廣電塔顯然是整個鹽城最高的建築，那血紅之劍一樣的廣電塔，即便在這裏，他也能毫不費力地看到，沉吟幾秒，他繼而從“清除”這個詞彙裏，聯想到了什麼。
    他忽然站了起來，看著鹽城大學廣電塔後麵的那個有些模糊不清，看不到外形的建築，眼中掠動輒近乎恐怖的光影。
    L……
    對了，這整個事件中有個看似正常，其實毫無必要存在的東西。
    重複的東西。
    廣電塔。
    它在整個視頻殺人中，起到了什麼作用？仔細想想，竟然是什麼單獨的作用都沒有。到目前為止，它的職能就是和手機視頻實時同步殺人進度，它與手機視頻的職能完全重合了。
    所以，他們為什麼要把廣電塔弄得像一把審判之劍一樣矗立在那裏？
    難道僅僅隻是為了挑釁嗎？覆蓋全區域信號就已經夠囂張了，何必再多此一舉？
    陸霽遠表情凝重，他已經意識到，廣電塔被控製，其目的根本不在播放殺人進度，而是……
    而是因為這座塔附近……或許有需要他們精準控製的某些信號源!
    正因為如此，對方的黑客不想被廣電塔的信號所幹擾，所以幹脆連廣電塔也給控製了，並偽裝成一副殺人儀式感的樣子。但其實他們真正的目的，是在於實現周圍信號覆蓋的穩定性。
    L…L……
    廣電塔周圍有哪些值得被注意的建築呢？
    陸霽遠想了想，撥打了陸霽雲的電話，要他把鹽城大學關於廣電塔附近建築的地形圖轉發過來，陸霽雲叫苦不迭：“大哥，我這才休息，明天還要補考……”
    陸霽遠厲聲說：“少廢話，傳過來。”
    隔了一兩分鍾，陸霽遠聽到了手機短信提示音，打開了陸霽雲發過來的那條短信，裏麵的內容正是陸霽雲發過來的鹽城大學廣電塔附近的地圖。
    第二食堂……操場……小禮堂……
    陸霽遠看著地圖，手指慢慢地在屏幕上劃過那些廣電塔周圍的建築，忽然目光頓住，牢牢地鎖定了一幢建築物------檔案博物樓（LIBRARY），也是學校圖書館之一。
    薑雁希在岩峰精神病療養院被關了近二十年，岩峰的案子和鹽城的殺人案現在緊密地纏繞在了一起，李宗南是亞特斯的員工之一，亞特斯組織要清除某個人……
    L，僅僅指的是李宗南的“李”姓首字母嗎？
    他們要清除的，僅僅隻是“人”嗎？
    究竟凶手跟薑雁希有沒有關係呢？
    長達十多年的黑暗，一定涉及了很多紙麵上的記錄，正常人之間尚且需要合同約束，那種組織更不可能吧任何約定都流於口頭，時間再往早推，自然也更不可能使用電子版。
    那麼如果有案卷，不論是記載他們做的事情，還是記載卷入案件的人，十多年，二十多年的時間，會累積多少文本？
    最重要的那些，他們會放在自己身邊，但是不那麼重要的那些邊角料呢？
    會不會被拿出來，存放在合作者的領地中，像是某種互相掣肘的“契約”？約束著黑暗的合作雙方？
    

    作者閑話：

    親們，繼續求枝枝，求打賞，求推薦，求收藏，不要以為現在陸霽遠很靠得住，他畜生起來，也是很可怕的。狼狗隻是暫時隱藏了自己的爪牙而已。後麵也許會更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