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六月份早晚很涼爽，周末的時候，林如宜帶著三個女兒收拾倉房裏的收藏。如果方澤華不去單位，他也會搭把手，跟著妻子女兒一起收拾保養這些藏品。
    倉房的門半開著，裏麵的紗簾擋住了外麵的視線。陽光透過高高的窗戶投進倉房裏，南北窗戶開的狹長進來的陽光足夠亮。塵埃在光線裏上下翻飛，活躍的像她們的心情。
    收音機放在一邊的架子上，播放著電影《今天我休息》，母女四人邊幹活邊聽。林如宜母女四個戴著薄口罩、手套和套袖，在給花窗和木雕上清漆。
    林如宜刷完一扇花窗，收音機裏的電影正好播完，她關了收音機，“給青年的十二封信，老三。”
    正聽著收音機入神的方致，冷不丁的被點名一愣，“啊？哦，朱光潛旅歐期間所寫……”方致按著記憶中的印象說出所知，林如宜偶爾會有補充，基本上記的很完整。
    “將進酒，老大。”林如宜開頭，“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隨著林如宜的開頭，方寧、方致和方圓也跟著齊聲背誦到完結，“與爾同銷萬古愁。”
    林如宜摘下手套，拿過水壺給幾人倒水，“書上寫的東西要辯證的看，李白所處的階層和時代和現在不一樣。
    我們遇到難事愁事當強則強，真是解決不了，也不要借酒消愁。因為買酒也是需要金錢的支撐，而且，酒後醒來該麵對的還是要麵對。”林如宜看著女兒們的疑惑。
    “不是讓你們憋屈到老，而是希望你們積蓄力量，能一次把問題解決掉。女孩子可以哭可以軟弱，但不能一直軟弱。
    父母、兄弟姐妹、包括你未來的愛人和孩子，能陪伴你的終究有限，很多時候自己立不起來，就沒人幫得了你們。”
    林如宜的話聽著冷漠，但方致知道，這些話是她在夢裏摔的頭破血流才明白的道理。方致不知道夢中的林如宜為什麼一直沉默，很少和他們幾個孩子說這些。
    在方致的記憶裏，他們家和南方要晚好多年才聯係上。而那個時候，好多事情已經成了定局。林如宜也沒有再回過南方，她也變得越來越沉默。
    方致看著陽光裏的林如宜心靜即聲淡，其間無古今，還好這一次很多事情已經改變，
    方圓看著方寧和方致都若有所思，她卻聽不太懂林如宜的話，“媽媽，你說的我有些聽不懂，你們還是說些我能聽懂的話吧。”方圓看著她們三個撅嘴表達自己的不高興。
    方致一拍方圓的膝蓋，“咱媽的意思就是，你要有賺錢的能力，就算以後沒人給你買好吃的，你也可以自給自足。遇到好吃的被買光了，別急，下次再買就成。”
    方致的話讓林如宜和方寧忍不住偷笑，方圓點著頭表示明白了，“哦，這樣啊，那我就知道了。這也不是什麼難事，學校畢業以後都會分配工作，我怎麼可能賺不到錢。
    大姐、三姐都會考大學，我也不會學的太差，以後的工作肯定會有。你們不用為我擔心，我會自己賺錢自己花，也會給你們買好東西。”方圓上學期考的不錯她很有信心。
    林如宜現在工作清閑，得空的時候就給三個女兒補課，方致她們的成績穩步提高。
    很快高考來臨，方寧在本學校考試，平穩度過兩天半的考試。方致和方圓也結束了自己的期末考試，三姐妹終於可以懶床休息，“二哥的信怎麼越來越晚，都好久沒接到信了。”
    方圓躺在方寧腿上，掰著手指頭算時間，“我們出發前，還能接到二哥的信嗎？”
    方致迷迷糊糊地說，“那可不好說，我估計二哥是參加什麼訓練去了，要不然也不會拖這麼久才寫信。上次二哥不是說，他和柳川被挑到個好地方嘛，我們不用太擔心。”
    方寧也對方圓說：“是這樣的，部隊訓練嚴格沒有那麼多閑散的時間，你二哥還要報考軍校準備複習，不用擔心。”
    林如宜拿著水果進來，“先吃點水果，我們要等你爸回來開飯。老大報考完我們就出發，東西你們看著收拾，不用帶太多。”林如宜想著要帶孩子們回老家，心情就有些激動。
    “那誰在家接收大姐的通知書啊？”方致拿了個桃子啃。
    “老三啊，我的通知書要八月底左右才能到，我們去南方也就一個月，來得及的。”後天去學校填誌願，寫完就能出發，她們老爸方澤華買的是臥鋪。
    方致忘了現在的通信有多麼的慢，不是夢裏幾十年後手機、電腦普及的時代。方致一拍腦袋，“我忘了……”
    方圓撲過來問方致，“三姐你忘了什麼？”
    方致兩手撓方圓的腰，“你說我忘了什麼。”方圓笑的像個扭扭蛇，想跑還跑不掉，“媽…大姐…快來幫我呀。”
    方寧想把方圓拽起來，卻不防被方致偷襲，三姐妹鬧成一團。林如宜誰也不幫，在一邊看著她們玩兒鬧。
    方寧去填誌願那天，是方致陪著她去的。成績沒出來前，都是自己估算著填誌願。方寧覺得發揮正常，成績不會太突出，就按著在家商量好的填了華中師範大學文學係。
    教室裏人來人往的，方寧和方致交了誌願，和同學們打了聲招呼就離開。兩個人走到校門口的時候，方寧看到匆匆趕來的薑揚，方寧對他點了下頭就和方致往家走。
    薑揚走了幾步回頭，看著方寧越走越遠，苦笑一下回頭往學校裏走。不是一條路上的人，總是要分開的。
    路上方寧沉默半晌，拉著方致的手晃了晃，方寧抬頭看著樹葉間灑下的陽光，“我原以為我的生活就是在遼城，現在能出去讀書，我能看到不一樣的世界，體會不一樣的生活。
    老三，你知道這對於我來說意味著什麼嗎？”方寧看著前方堅定地說，“我的人生可以有不一樣的選擇，以後大姐就是你們的後盾，你們想怎麼飛就怎麼飛。”
    方致停下腳步拽著方寧的手，“姐，飛太遠會累，我還是拽著點兒你的好。”方致說完，放開方寧的手笑著往前跑。
    “老三，你又調皮。”方寧追著方致向前跑，剛有的那點兒感慨瞬間被拋在腦後。
    她們兩個一前一後跑回家，林如宜做好飯等著她們回來，方澤華把行李包放到門口，南方之行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