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隱本等著他的下一句話的，可司承影卻久久沒有開口，就那麼莫名其妙的安靜了下來，隻剩那風雪的呼哧聲在耳邊回旋。
    他眼神掃過這個每喘息一次就帶出濃厚霧氣的人的周身，瞥見對方沒完全藏進袖中的手已然握成拳頭，還在微微顫抖。
    棲隱眉頭微動，剛要在抬眼看看藏在麵具下的司承影，一片雪花劃過眉梢，微微的涼意散在臉頰時他這才反應過來，司承影從皇宮到祭台，再徒步登頂，已然是在這雪中帶了很久的。
    他雖身著華麗，可和台下那些穿得圓鼓鼓的百姓相比就單薄得多，估計是為了登上祭台減輕了身上的衣物，看起來並不暖和。
    現在人間正值寒冬，他區區一個人類，想必是受不了這寒氣侵襲，凍得說不出話了。
    思及此，方才皺起的眉頭悄然平緩，眼角蕩開了笑意，看著眼前人空蕩蕩的脖頸，像個愛惜自己孩子的慈父一般輕緩抬手，如同羽毛劃過，輕輕柔柔的，卻又不可忽視的在那片裸露出來的皮膚上點了一點。
    司無恙身體一顫，錯愕的眼神透過那冰冷霸氣的麵具傳了出來，還沒開口，棲隱便先問道：“送你的。”
    “還冷嗎？”
    他盯著棲隱，在對方問了話之後才有些呆愣的抬手去觸碰身上上突然出現的披風……
    也不知是用什麼製成的，透如薄霧的黑紗披在身上卻像是被人抱住一般溫暖舒適，連觸碰到它的那指尖都能感受到一絲絲暖意。
    肩頭的黑色羽毛帶著七彩光暈，連司承影的呼吸都能將羽尖帶動得微微顫抖，一下一下的掃在那棱角分明的臉頰，讓他忍不住揚唇一笑，緩慢的低聲開口。
    “不冷了。”
    “多謝神靈大人。”
    棲隱輕笑一下，隨意自然的點著頭，似乎是對自己和司承影都滿意極了，卻不知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像這披肩上的羽毛，劃過司承影臉頰的同時也劃到了心尖上，那眸光深邃而溫柔，卻被麵具掩蓋得滴水不漏，不見半分情緒流轉，隻在眸底泛著波瀾，一圈又一圈的擴散開來，最後化成了一層又一層的漣漪，成了心底的執念。
    他越過對方肩膀看向下邊千千萬萬仰頭等待著的百姓，感應著各地傳來的香火祈禱，接收著源源不斷的力量，不自覺的從口中吐出幾個字。
    “我以為……”
    可剛開了個頭，他又生生頓住，眉眼不知為何染上一絲傷感，然後又似無奈的彎起嘴角。
    “神靈大人，您會萬世永存的。”
    耳邊響起司承影的輕語，讓棲隱一愣，將帶著幾分探究的目光放回司承影身上。
    他怎麼會知道自己所想？
    棲隱不求香火萬家，可也不想被人遺忘，所以才會那麼努力的奔走人間。
    得到司承影這樣的信徒供奉，實屬天緣，所以即使知道做了一個國家的守護神，百年過後有很大的可能也會走向消亡，他還是同意了司承影的請求。
    “神靈大人，您看。”
    司承影側身，大手一揮，指著這廣闊的土地，將還沒來得及開口發問的棲隱的目光帶了過去。
    祭台下的百姓見到司承影回頭，紛紛齊聲叩拜，震耳欲聾，聲音回蕩在這片被冰雪包裹的潔白土地之上，就等冰雪融化，重獲新生。
    棲隱瞬間忘卻方才之事，心中悸動，上前兩步。
    司承影挪動眼神，悄悄的，癡癡的看著他的神靈站在身旁。
    看著他表情柔和的將眼輕閉，左手抬在身側，右手從身前舉起從眉間滑落，沉吟片刻後驀然抬眼。
    空中金光如星點灑落，融進了祭台下每一位信徒的身體之中。
    底下的人雖看不見那奇異的景象，卻都發現跪拜起身過後，周身瞬間輕鬆許多，連原本帶著的小病小痛都盡數消失。
    反應過來的他們在祭台下興奮的討論，而祭台上的棲隱則是微微側頭，柔和的笑盡數落在司承影眼裏。
    “這是第二個禮物。”
    “願山河無恙，人間皆安。”
    他們站在高台眺望，就像是比肩而立，共觀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