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人界已經入冬，在祭祀大典的這天，鵝毛大雪從天而降，整個盛平王朝銀裝素裹，像是被洗禮了一番幹淨純潔，震天的鑼鼓聲和百姓的高呼將踏在雪地上時微弱的吱呀聲掩蓋。
    身穿暗色麒麟呈祥玉綢緞，頭束真龍戲珠白玉冠的司承影在開路童子停下腳步後仍舉著香支，踩著積雪，一步步往那常人可望不可及的高台走去。
    手上的香被他認真的插在正中央精細的香爐之中，煙氣嫋嫋升起，似乎能直通天際一般卻又消融在雪花紛飛的空氣之中。
    司承影收回目光緩緩回身，威嚴而高貴的俯視著他在這片土地上建立的王國。
    祭台上滿滿當當的祭品，是他對年少時遺憾的彌補，祭台下烏烏壓壓的子民，是他對那位神靈的承諾。
    【我會祭拜著您的】
    “神靈大人……您可還滿意？”
    腦子裏回響著當年的對話，薄唇也不自覺的喃喃發問。
    “嗯，做的很好。”
    輕飄飄的回應從身後傳來，本該對著祭台下陳詞的帝王卻僵住身體，猛然回身，身上的衣袍夾在風雪之中飛揚而起，一雙漆黑深邃的明眸如同天空中璀璨的繁星又亮了幾個度。
    身後腳尖點地飄然落下的神靈眉目清俊，眸光如雪，一襲藍白長衫若隱若現，身形似一團虛渺霧氣，風中長袖飄飄，仿佛能隨時乘風而去。
    “神靈大人。”
    “您……來了。”
    他們不過兩臂之遙，司承影雖沒有挪動腳步，但神情和身體卻不似前幾次那般僵硬呆滯，似乎是做好了準備，不想再因為發呆和過分的激動錯失與棲隱的相處。
    可他剛開口，棲隱就抬起了手，眼眸帶笑，優雅淡定的的將食指抵在自己唇邊，像個拉著朋友偷跑出來玩的人類一般“噓”了一聲。
    他知道台下百姓聽不到他們的對話，就是見人類做過這個動作，覺得好玩。
    司承影卻愣了一下，這才注意到他的身形是飄渺虛無的。
    “神靈大人，您怎麼了？”
    這樣像是要消散一般的場景讓他驚喜的心情一下轉變成驚恐，險些喘不上氣的伸手就去拉住眼前的身形。
    然後……
    被對方撐住了手腕……
    他垂眸，對方抬眼，一個焦急，一個懵逼。
    暗色的綢緞和淡色的素錦交織在一起，司承影不知是緊張著急還是寒冷導致的大喘息呼出的霧氣掃在棲隱臉頰，然後消散在耳邊。
    棲隱本就落在祭台邊上，這司承影突然衝了上來，現在退無可退，隻能一臉懵的把人攔住。
    大眼瞪小眼的僵持了片刻之後，他才淺笑一下鬆開了對方。
    “我沒辦法在那麼多人類麵前出現，以防造成混亂，便隻現身你眼前，以此作為感謝。”
    人類帝王和棲隱地位相等，況且他現在還是盛平王朝的守護神，在祭典上降臨，表達對這個國家子民的重視以及對帝王的尊重，也是無可厚非。
    可神靈不能貿然出現在那麼多人類麵前，他們雖然思想信奉著神靈，可若真看到了他們，那必然會鬧出不小的動靜。
    就像之前棲隱被打落戰場上，在軍隊裏就鬧騰了好一陣。
    所以便想出了這個辦法。
    好在眼前人本就自帶靈力，他沒費多少功夫就能與他對上了話。
    他不知道方才司承影著急什麼，也隻是簡單解釋自己來到這裏的目的，說完還準備頷首示意，卻差點磕在還沒來得及撤回身體的司承影胸前。
    祭台下的百姓等不到高台上的王者激情宣讀，又因距離太遠隻能看到那穿著華麗的黑點做了動作回身再次麵對祭台，紛紛麵漏不解。
    他們看不到那降臨人間的神靈，便隻能猜測上邊發生了什麼。
    司承影回過神似的眨了下眼，有些無措的後退一步。
    他知道神靈不會久留，自己現在應該表現得成熟平淡一些，不要浪費了難得的見麵時間。
    可剛才那兩下大起大落擊碎了他建立好的所有準備，沒有辦法像麵對百姓和士兵那樣冷靜威嚴。
    “神靈大人。”
    他是人類之首啊，卻又像以前一樣，仿佛隻會呢喃著這幾個字。
    ……太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