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晚上沒睡好，天邊剛泛白就已經起了身，想起昨日暈倒的丁老頭，他便自己去對麵土房窗下拿了鐮刀，準備自己先去地裏。
    秋收時節，每家每戶都趁著日頭不大趕幹活，男孩走在路上，低頭看著路麵躲避其他人的目光，聽到有人與他打招呼了才抬起來回應一聲。
    丁老頭的田地不大，估摸著今天或者明天就能全部收割完畢。
    男孩還沒走到地方，就聽見身邊人“咦？”了一聲開口說道。
    “哎你們看看，那邊是不是有點奇怪？”
    “對啊，怎麼黃燦燦的一片。”
    男孩不想參與大人們的話題，可聽到的時候也還是下意識的抬眼看了一下，頓時與其他人一樣停下了腳步，隨意的眼神逐漸聚焦變得認真，反應了一會後急急的往前走了兩步，又放慢腳步，在看清那片與其他地方不同的土地後又加快腳步從其他人眼前跑了過去。
    “喲，好像是丁老頭的地。”
    其他人見男孩跑了過去這才反應過來似的，伸著脖子也跟了上去。
    男孩擺動著拿鐮刀的手在田間彎曲小道小跑著，清晨的空氣裏帶著些許微涼，男孩的身心卻似一股熱流湧過。
    他站定在田埂之上，胸膛因為剛才的小跑而劇烈起伏著，口中呼出的熱氣在空中形成薄霧又瞬間消散。
    風吹拂著他額前的碎發，那雙連神明都讚歎的明亮眸子裏倒映著眼前金燦燦的稻田。
    身後大人跟了上來，見到眼前景象都瞪著眼睛驚呼。
    丁老頭的田地都收了大半，可還在地裏的那小部分竟結了沉甸甸的糧食，那量看起來，要比普通的作物要多上四五倍，都已經壓到了地麵上了都。
    反應快的村民都已經快步走去，用手掰了一下，然後驚訝的轉頭對著還在田邊的人喊到：“不得了，把丁老頭叫來看看，這個是實打實的有東西的咧。”
    “哎喲，這一晚上的時間，怎麼就結了了那麼多。”
    “是挺奇怪，怎麼一回事的嘛。”
    “怎個就他家的不一樣，你看看我們的哪個子沒變化的咯。”
    “這不是祖墳冒青煙……天神下凡造福他了。”
    “？？？”
    “！！！！”
    大家似乎被這句話點醒，轉頭去找男孩之時發現他早已經不見了蹤影。
    天上那一輪紅日漸漸從山坳升起，金色陽光逐漸灑滿大地，照射在人們身上，丁老頭趕來之時，險些激動得再次暈倒，一群人在田裏齊齊跪拜。
    而被大家討論著的男孩已經跑回了他居身的牛棚，抱著那顆小小的石頭跪在了床前。
    一陣清風吹過頭頂，似有人下手輕撫一般。
    男孩心髒一緊，將那雙明目睜開。
    這牛棚雖沒安裝門窗，可也不會有風隻從頭頂吹過的。
    所以昨天晚上當真不是他的錯覺。
    他猛然抬頭環顧了一圈四周，除了清晨鳥叫，再無其他。
    男孩巍巍顫顫的伸手自己去碰了碰頭頂，眼角已然泛紅，隻能又將手覆在眼上。
    “神靈大人。”
    “您一直都在的是嗎？”
    顫抖的聲音從齒間溢出，似乎一切的不安都得到了舒緩。
    看著這瘦小的信徒，一旁的佚名神想要開口回應，卻又生生忍了下來。
    作為神靈，他不能頻繁暴露身份現身人間，以免造成混亂。
    可他又與其他神靈不同，他們在誕生的瞬間就將自己的職責接收清楚，而自己卻不知掌管何事。
    他收不到祈願，接不到香火，也沒有名號，隻能圍繞男孩身邊，傾聽著他的願望。
    神靈衣擺就散在男孩身邊，和他剛才一樣的姿勢趴在床邊，腦袋搭在胳膊上，歪頭看著那畫著五官的石頭。
    他們是因人類的需要而誕生，會隨著遺忘而消亡。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而生，卻知道眼前男孩死亡之時，便是自己消亡之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