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牛棚雖然沒有燈火，可月光從門外照進，久了也就能習慣這樣的環境了。
    陳小小將一隻腳架到床邊，把臉貼在膝蓋上歪頭看著他，見男孩低垂著眉眼不說話，口中咀嚼的速度放慢，用手戳了戳他的肩膀，又將目光掃過那石頭後再次開口。
    “你拿著這個沒用，神靈都是要有神像或者神牌的，這樣人們才能上香祭拜，他們才能聽得到祈願。”
    男孩動了動眼抬頭，他知道陳小小說的。
    以前的村莊裏也有，就是用石頭打磨出人形，然後放在一個比他高了一點點的小”廟”裏供奉起來，雖然矮小簡陋，但漁民們每次出海都會去那裏拜上一拜。
    “神像，神牌……”
    看著手中冰冷石頭的男孩在喃喃自語，念叨了一陣，突然抬頭說道。
    “那我就給他建一個。”
    陳小小“嗯？”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你一個小屁孩哪整得來。”
    她有意逗男孩，便將腿架到了床上，將側臉靠在膝蓋上繼續說：“做神像的石頭得是山上那清泉底挖出的，那裏的石頭最為純潔幹淨，建造神廟的泥土得是百家土，你得一家一戶的去求咧。”
    話音剛落，門外照進來的一束光將兩人目光吸引。
    抬頭一看，是提著燈的丁老頭走了進來。
    陳小小把腳放下，“喲”了一聲。
    “白天就聽說你暈在田裏了，剛要去瞧一下，也順道來瞅瞅這孩子。”
    丁老頭將手中的燈掛起，邊動作邊說著：“人老了，身體有病痛是正常的。”
    說完，又轉身將另一隻手拿著的碗遞到了男孩麵前。
    “你給我留了那麼多，我哪吃得完。”
    男孩在上邊的屋子裏做飯的時候丁老頭是迷迷糊糊的，看到床邊留的食物份量就知道男孩自己沒有吃，躺到精神恢複了些才起身吃了點東西，剩下的又拿下來給男孩。
    男孩猶豫了一下，沒有立刻伸手去接，而是小聲的說了一句：“他們說你是餓暈的……”
    “聽他們說，他們又不是大夫。”
    丁老頭笑嗬嗬的又把碗往男孩懷裏推了一些：“我一老頭，身體一年不如一年了，一到收成時候就是最累的，累倒了那也正常。”
    “你來了還能幫我分擔不少。”
    這話倒是不假，男孩雖然瘦小，可手腳利索，話也不多，低頭就是幹活，一天下來也能抵得上一個成年男子了。
    這樣的速度下去，在官府收稅前處理完田間的事不是問題，比起往年來說倒沒有那麼著急忙慌了。
    陳小小見兩人為了一口吃的在那裏磨，從鼻尖呼出一口不耐煩的氣息接過丁老頭手裏的東西擺在男孩床上，語氣不禁染上了些陰陽怪氣。
    “你們不是見過神明嗎？他都把孩子丟給你了，怎麼不來幫幫忙，讓你們還為了這一口吃食推來推去。”
    男孩抬眼看向她，臉色有些蒼白，話語也有些無力：“神靈大人……他或許在忙。”
    丁老頭也皺著眉頭勸告：“你好好說話，別衝撞了神靈。”
    陳小小見兩人這樣，心中那口氣給憋得呀：“我哪點衝撞神靈了，他倒不能那麼小氣吧。”
    “要真能降下什麼福澤，首先得讓你們倆吃飽吧。”
    她這話說得倒是沒錯，懟得屋子都安靜了下來。
    最後隻聽得一陣長長的呼氣聲，陳小小白著眼將腰側掛著的一小包東西取了下來勾到丁老頭指頭上。
    “這去年從我家地旁挖出來的草藥，曬一年了，量太少也不好拿去賣，你先用著。”
    她剛才就是來送這東西的，見著男孩就來跟他聊聊了，反正東西送到手了也沒打算在呆下去，省得生氣。
    “這孩子……”
    丁老頭看著手裏的東西愣了一下，隨即又提著燈去追陳小小，走前還不忘叮囑男孩要把飯給吃了。
    被光照耀過的屋子裏又恢複了黑暗，男孩適應了好一陣才坐回床上，扭頭看著床邊的碗發呆。
    神靈大人真的把自己放在這裏就不管了嗎？
    明明得到一次神靈的施澤就該心滿意足的，可他心中難免會有些失落。
    ……
    唉……
    到底還是太貪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