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八點鍾，小山村起了一層薄霧，繚繞的霧氣如同薄紗，掛滿了樹林和房子之間。
    秦駿踩著薄霧回來，衣服上還帶著濕冷的氣息。
    他一隻手提著一個罐子，另一隻手提著一個竹籃，走路的姿勢很悠閑。
    “那是不是吃的？”曹正陽很機靈，馬上站了起來。
    “是吃的，一定是，我去接他。”
    張思凡反應更快，立馬往外麵跑。
    “秦哥，你帶早餐回來了嗎？”
    他跑到秦駿麵前說。
    “是吃的。”秦駿說。
    “我幫你拉。”
    張思凡順手就接了過來。
    秦駿也沒反抗，把東西都給他拿了。
    這時候，曹正陽也出來了。
    兩個人合力把早餐提回去。
    打開一看，一個是熬得濃稠的小米粥，一個是煎得兩麵焦黃的南瓜餅，聞起來噴香。
    “太好了，有早飯吃了，謝謝秦哥。”林霧甜膩膩地說。
    江惠的眼睛也是亮晶晶，滿是崇拜地看著秦駿。
    周放再不情願，也要說一聲謝謝。
    秦駿點點頭，轉身上樓。
    季巍然蒙著被子還在呼呼大睡。
    秦駿進去先把窗簾拉開。
    亮光照進來的瞬間，季巍然的腦袋又往被子裏麵鑽了鑽，好看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秦駿走過來，把被子往下麵拉了拉，把他的脖子也露了出來。
    “幹嘛呀，我還要睡。”
    季巍然煩躁地擰起眉，眼睛還沒有睜開，就伸出一隻手到處摸。
    摸來摸去，沒有摸到被子，反而摸到了秦駿的手。
    秦駿的手大而暖，輕輕一攏就把他的手罩住了。
    季巍然懵了幾秒鍾，總算願意睜眼了。
    “你——”
    他的視線慢慢下移，看到兩個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整個人都清醒了。
    秦駿捏捏他的手，溫聲說：“我給你帶了吃的，你快起來。”
    “在哪兒？”聽說有吃的，季巍然來了精神。
    昨天晚上的臘肉飯，那味道簡直絕了，他對早餐充滿了期待。
    “在樓下放著。”秦駿說。
    季巍然說：“為什麼不拿上來？”
    拿上來他就不用下去了。
    秦駿說：“小米粥和南瓜餅，涼了就不好吃了。”
    “那我快點。”季巍然跳下床衝進衛生間。
    除了秦駿和季巍然，所有人都到齊了。
    小米粥的溫度剛剛好，不冷也不熱。
    一人一碗，份量剛剛好。
    南瓜餅也很好吃，入口軟糯絲滑，吃到嘴裏都是甜滋滋的。
    三個大小夥都不夠吃的，更別說還有兩個女孩子。
    “這個餅真好吃。”林霧一邊擦嘴，一邊發表感言。
    “吃不夠，要是有賣的就好了。走的時候，我買一些帶回去給家裏人吃。”張思凡說。
    “不會壞嗎？”曹正陽說。
    “應該不會——吧？”
    正說著，張思凡發現季巍然下來了。
    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們把東西都吃完了，沒有給季巍然留。
    還有秦駿有沒有吃，他們都沒有問，更尷尬的是，東西還是秦駿拿回來的。
    季巍然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腳步輕快地跑下樓。
    到了桌子跟前，他臉上還帶著笑容：“東西呢？”
    尷尬的氣氛在蔓延。
    一個籃子一個罐子都放在桌子上，還有幾雙筷子幾個空碗，和他們嘴角殘留的渣滓。
    沒有一個人說話的，全都低著頭看著桌麵，似乎要看出一朵花來。
    季巍然的目光在桌麵上掃了一圈。
    看到空空的籃子和空空的罐子，他似乎明白了什麼。
    事實都擺在眼前了，他還是難以置信，
    怎麼會沒有他的那一份？
    “我的早飯呢？”
    季巍然大叫。
    秦駿落後幾步，下來就聽見了這句話。
    他心頭一動，走過來站在季巍然身邊。
    聰明人掃一眼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一點都沒剩下。
    斜睨到季巍然天塌了的表情，秦駿有點想笑。
    好在他忍住了這個衝動，不然季巍然肯定要鬧。
    周放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其他人的腦袋都快垂到桌子上了。
    就在他猶豫著要不要主動站起來時，還是曹正陽站了起來。
    尷尬地搓著兩隻手，幾乎要搓出火星子來了，他幹咳兩聲說：“那個秦哥，我們太餓了，沒忍住把東西吃完了，實在對不起。”
    說話的時候，他的臉燒得紅紅的。
    季巍然一股火直衝頭頂，不顧一切地嚷嚷道：“你們太要臉了！”
    可能太生氣了，他的腦子裏一片空白。搜刮肚腸也隻會說一句，更多的難聽話都想不起來了。
    “季巍然，隻是一頓飯，餓一頓又不會死，你至於這樣嗎？”周放愧對秦駿唯唯諾諾，對季巍然就不一樣了。如果要票選出最討厭的人，他會給季巍然一百票。所以季巍然一說話，他立馬就跳出來了。
    秦駿看了他一眼，眼神說不出來的感覺，很有上位者的姿態。
    那種該死的心虛感又上來了。
    周放喉嚨一梗，立馬心虛地低下頭。
    “周放，是不是你打的頭？我跟你有什麼仇，你非要這樣餓著我？”
    正在氣頭上，偏偏這個時候周放又跳出來了。槍打出頭鳥，這話說得一點也沒錯。季巍然的怒火找到了泄火口，一股腦全衝著周放去了。
    他不僅說，他還擼起了袖子，作勢要跟周放打一架。
    所有的躁動和怒火止於秦駿的一隻手，輕輕落在季巍然的一隻肩膀上。
    明明沒什麼重量，落在身上輕飄飄的，就像翩躚的蝴蝶落在枝葉上，一切噪雜的聲音都消彌了。
    季巍然望進秦駿的黑眸裏。
    秦駿說：“我帶你去找吃的，不會讓你餓著的。”
    “去哪找？”季巍然剛才還在生氣，聽到秦駿的聲音，火氣立馬消了一半。
    “跟我走就是。”秦駿抬腿就走。
    季巍然乖乖地跟著他走。
    “哎呀，你看這事辦的。”
    人一走，張思凡第一個活過來。
    他感覺太丟臉了，怎麼就能一時高興，什麼都忘記了。
    “我這個腦子壞掉了，一點也沒想起來上麵還有一個人。”曹正陽懊惱地說。
    剛才還覺得好吃得不行的南瓜餅變得油膩膩的，讓他的胃裏冰涼一片，有些瀋甸甸的。
    “誰都不怪，怪就怪季巍然不合群。從來不跟我們一塊吃，集體活動也不參加，我們想不起來他太正常了。”周放說。
    “秦哥走了，怎麼沒把東西帶走？”林霧指著桌子上的籃子和罐子。
    江惠有些沉默，之前的喜悅全部化成了泡影。
    她後悔了，不該來參加這個節目。依她的經驗，節目播出之後，肯定會有人罵他們的。網友們都是火眼金睛，你沒錯都能給你挑出錯來，更別說他們犯了這麼大的錯誤。自始至終，秦駿都沒有說過他吃過飯了，也就是說秦駿可能也沒有吃——
    天啊，怎麼會出這樣的事？
    她雙手捂著臉，不想麵對這個世界。
    又是一陣難堪的沉默。
    “秦哥不會生氣了吧？”曹正陽說。
    “要是我，我反正是會——”
    後麵的兩個字，張思凡沒有說出來。
    “光說後悔有什麼用，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吃。現在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我們努力一些，爭取弄到午飯，把秦哥和季巍然的那一份也算在內，這樣才能將功補過。”周放想了想說。
    “我同意。”曹正陽說。
    其他人也沒意見。
    走了一路，季巍然都沒說話。
    秦駿無奈地停下腳步說：“還在生氣？”
    “你特意給我帶的，我一點都沒有吃，全讓別人吃了。”季巍然撅著嘴，一臉悶悶不樂。
    秦駿笑著去拉他的手：“還有更好的在等著你。”
    季巍然乖乖地被他拉著。
    要是讓熟人看到了，一定會驚掉眼珠子。
    太難得，季少也有這麼溫順的一麵。
    小山村過著暖起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天一亮就出門幹活，太陽出來就回家。秦駿帶著季巍然出門時，去地裏幹活的村裏人剛好回來，其中就有村長一家。
    老頭見到秦駿很高興，不等秦駿開口說話，就熱情地邀請他們去家裏。
    村長家住在村子靠東邊，後麵就靠著一個小山包，上麵長著一大片竹林。院子很大，打掃得幹幹淨淨，還修了一個竹子做的小涼亭。水是從山上引下來的，非常地清涼甘甜。
    村子老婆和兒媳婦都在家。男人們去田裏幹活，女人們就留在家裏做早飯。不管是紅薯稀飯，還是烙得兩麵出油的蔥花餅，全都是純天然的食物。
    一進門，村長就嚷嚷讓老婆兒媳婦再切一些熟牛肉上來。兩個女人連忙進了廚房，準備再燒一些下酒菜。秦駿讓她們不用忙了，還說了一些客氣話。
    這些都是季巍然猜出來的，因為他們說話，他一句都聽不懂。
    坐在飯桌前，已經是半個小時後的事了。有熟食小炒菜，還有自家醃製的小鹹菜，擺得滿滿當當的。
    村長拿出酒，對秦駿說：“這是我自己家釀製的果酒，讓你的——呃，這位是你什麼人？”
    季巍然聽不懂，但知道村長肯定提到了他，要不然村長和秦駿不會同時看向他。不知道為什麼，他有些小緊張。
    “小朋友。”秦駿笑著說。
    “讓你的小朋友也喝一點，很甜的，小孩子都很愛喝，但不能多喝。”村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