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京城高聳巍峨的城門，處於邊境之地的涼州府城門堪稱荒涼。
    報信的將士比許弈等人早一日抵達，運糧隊到時，已經有不少人在城門口候著了。
    許弈兩刻鍾前還在奇怪皇帝和大皇子的人為何在路上如此平靜，一點幺蛾子都沒鬧。
    結果一到城門首先看到的不是涼州守將瞿誼，而是內侍監太監，頓時明白了：原來是這兒等著他呢。
    許弈一拉韁繩，黑色駿馬在城門口停了下來。
    還未來得及喘口氣，就聽到那太監尖利的嗓音對他行了一禮，“奴見過太子殿下。”
    瞿誼、顧全等涼州將領、文官也跪地行禮，“末將/下官見過太子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許弈點點頭，並未下馬，淡淡道：“諸位無須多禮。”
    說著身姿敏捷地躍下馬，讓眾人起身。
    還未來得及多說，就又聽到那太監道：“皇上有旨，請太子殿下接旨！”
    這般急促，甚至都沒給眾人跟許弈寒暄的時間，看樣子也沒打算跟許弈這個太子寒暄客套。
    如此無禮，瞿誼等涼州將士、官員都愣了一下。
    瞿誼和一部分人微微皺眉，覺得再怎麼樣，這也是太子，這內侍監太監這麼做也太過分了些。
    也有不少人眼珠子亂轉，彼此對視一眼，眼神中帶上了幾分輕蔑。
    隻是大夥兒都低著頭，沒人注意到他們的眉眼官司。
    許弈像是沒注意到這些，直接跪下了。
    到底是從小在這個朝代長大的，即便後來穿越到了輕易不能跪的後世，對這些刻在骨子裏的禮節也無半點排斥。
    時代如此，現在也不是他能改變這些的時候。
    太監揚聲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太子許弈智勇雙全、足智多謀……”
    太監尖利的聲音在城門口響起，一字一頓地宣讀完寫著很長一段話的聖旨。
    許弈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畢竟聖旨上那些誇讚的詞彙跟他是真沒半點關係。
    真不愧是皇帝，臉皮夠厚。
    得知許弈被皇帝封為鎮國大將軍，統領涼州軍務後，城門口一片寂靜。
    不用看，許弈都知道這些武將已經對他不滿了。
    驕傲自大、狂妄專橫的草包太子成了他們的統領，這無疑是讓駐守涼州的將士們去戰場上送死。
    許弈下意識地看向裴知策，隻見裴知策皺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許弈不由得想：皇帝看起來比自己這個太子還要草包，這麼多將軍封號，偏偏給了個鎮國大將軍。
    聽到這個稱呼的時候，他都覺得這是給裴知策的聖旨。
    聖旨上那些誇讚的詞彙放到裴知策身上，倒是十分契合。
    “太子殿下，領旨吧。”
    太監的聲音讓許弈回過神來，當即朝京城的方向拜了拜，“謝父皇恩典。”
    “殿下，聖上對您寄予了厚望啊！”太監感慨。
    許弈鬥誌昂揚，“請公公回去告訴父皇，兒臣不會令他失望的！”
    太監心裏冷嗤一聲，麵上則帶著和善的笑容。
    許弈接過聖旨，將其交給福來，沒再理會這宣旨的公公，對瞿誼和顧全道：“瞿將軍，顧知府，咱們先進城吧。”
    那公公皺了皺眉，但到底沒多說什麼。
    瞿誼、顧全等人因為聖旨又跪了一地，聞言愣了一下，但很快回過神來。
    “是，太子殿下。”瞿誼沉聲道。
    城門口並不是個適宜談話的地方，加上太子金尊玉貴，怕是出生起就沒走過這麼長的路，一路過來怕是也倦了，還是早些進城的好。
    許弈重新上馬，和裴知策、瞿誼等人進了城。
    後方的運糧隊自然跟上，一個個看起來精神頭十足，讓涼州百姓看了嘖嘖稱奇。
    真不愧是被任命來運糧的士兵，力氣真大，從京城過來這麼長的路，竟然都沒看到多少疲倦之意，真了不起！
    早就得了信的瞿誼等人看著這些運糧兵，內心的憤怒倒是平息了些，隻是麵色還是很沉。
    許弈一行人直接到了府衙，糧食許弈則直接令瞿誼和顧全安排。
    該送到軍營的送軍營，該送到宣州和陸州的，也該早日啟程把糧草送過去。
    多日奔波，即便這副身子如今還不錯，也有點遭不住。
    在路上還能強行撐著，如今抵達目的地，卻是有種隨時都能睡過去的感覺了。
    許弈揉了揉眉心，道：“瞿將軍，不瞞你說，本宮連本兵書都沒看過，對邊防之事也沒有任何了解，所以軍營的一切還得勞煩瞿將軍看著安排，回頭把相關文書呈上來給本宮過目即可。”
    瞿誼沒想到他會如此坦誠，呆了半晌才忍著喜意道：“末將遵命。”
    有太子這話，他就放心了。
    其他擔心許弈亂指揮的將領聞言也是暗暗鬆了口氣，他們不怕來的這尊大佛是草包，就怕草包還沒有自知之明。
    現在看來，太子是不是草包還另說，自知之明卻是有的。
    福來和宣旨的太監則是變了臉色，宣旨太監急忙提醒：“太子殿下，您如今是鎮國大將軍，涼州將士皆要聽您指揮的。”
    許弈瞥了他一眼：“你怎麼還在這兒，不是該回京了嗎？”
    宣旨太監一噎，“聖上命奴輔佐殿下。”
    許弈想也不想就拒絕，“你太醜了，本宮不要！”
    宣旨太監：“……”
    其他人：“……”
    許弈說的其實是心靈，不是外貌，但別人不知道啊，所以大家此時的想法基本都是——
    太子殿下這麼看臉的嗎？
    裴知策喉結滾了滾，幸好自己長得不錯。
    宣旨太監雖不是皇帝近侍，但到底是皇帝的人，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怒色，卻又不敢當著太子的麵表現出來，隻能低頭道：
    “殿下，這是聖上的旨意，您若是有意見，不妨去信請聖上收回旨意。”
    許弈一臉苦惱：“這倒也是，那你就到柴房砍柴吧，我看你一身蠻力，不砍柴太浪費了！”
    怎麼又是砍柴，太子罰人就這麼一招嗎？
    宣旨太監這回有些忍不住了，咬牙道：“殿下，聖上是命奴輔佐殿下行軍打仗事宜。”
    許弈撐著眼皮，“本宮都不懂，你這個宦官懂什麼呀？
    聽本宮的，乖乖去劈柴，劈得好了，回頭回了京城，本宮會在父皇麵前給你說幾句好話的。”
    宣旨太監還想說什麼，許弈卻沒再聽了，直接道：“行了，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本宮累了。”
    說著轉頭看向顧全，“顧知府，本宮的寢房安排好了吧？”
    顧全忙道：“回殿下，都安排好了，隻是……”
    他悄悄看了許弈一眼，試探道：“殿下一路車馬勞頓，不如先設宴給您接風洗塵？”
    許弈擺手，“設宴就算了，如今非常時節，不宜鋪張浪費，待本宮先收拾一番，再讓人送點清淡的吃食過來即可，明日一早再去軍營。
    對了，準備些吃食給負責運糧的將士，一路過來，數他們最勞累。”
    此話一出，大部分將士都有些感動。
    許弈做事隻是隨心，因此並沒注意到這些人的神情，待顧全應了，便轉頭看向裴知策，“裴副將一路也辛苦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裴知策看著他，心中情緒湧動，麵上卻一派沉靜，行禮道：“末將謝殿下體恤！”
    許弈看著半跪在地的裴知策，有心想多跟他相處，卻也知道身為副將回來後這人必定有許多事要忙碌，便沒再多說。
    又跟瞿誼說了幾句，許弈便在顧全的帶領下去了暫住的院子。
    涼州苦寒，如今的知府和守將都是難得的清官，因此即便是府衙也不富裕。
    這院子別說是東宮，就是京城一些小攤販住的小院都比這好上許多。
    大概是路上被許弈懟多了，福來看著這院子隻是皺了皺眉，沒說什麼抱怨的話。
    反倒是宣旨太監白貴抱怨個不停，被許弈打發去劈柴了。
    這家夥明顯是比運糧隊更早出發，身後有沒有輜重，跑得快，到涼州已經好些天了，不需要特意歇息。
    白貴氣得牙癢癢，又不敢明目張膽忤逆他的意思，隻能聽話去了柴房。
    沒多久，就有丫鬟婆子端了熱水來，許弈揮退了所有人，自己舒舒服服地泡了個澡。
    顧知府做事還是很細心周到的，剛沐浴出來，就有下人端來飯食。
    三菜一湯，葷素搭配，分量不多不少，不算鋪張浪費，也不會讓他吃不飽。
    吃過飯，福來給他端來一杯西湖龍井。
    這是死前，他最喜歡喝的茶。
    許弈神色有些恍惚，端過茶揭開杯蓋聞了聞，放下了茶杯，“福來，你去把沈臨川叫過來。”
    福來臉色沒什麼異樣，“殿下，沈少爺應該已經歇下了，殿下若是有事，不妨等醒來再說？”
    許弈視線從他臉上移開，“福來，你變了，從前本宮說的話你不會反駁半句，如今讓你叫個人過來，你都推三阻四。”
    福來麵色一白，見他端起茶杯抿了口茶，這才稍稍鬆了口氣，低頭道：“殿下這話可就冤枉老奴了，老奴永遠忠心於殿下。”
    許弈心裏嗤笑，真不愧是皇帝培養出來的人，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一般人學不來。
    “那你還不快去？”
    許弈說完，像是被氣到了，狠狠喝了兩口茶。
    眼見杯中茶少了大半，福來放了心，應了一聲便去找沈臨川。
    許弈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起身將茶水吐到角落的盆栽裏。
    這段時間除了福來和少數幾個護衛，其他人都換成了相府的人，他總算不需要再像在宮中時那般小心翼翼了。
    彭五是個機靈的，見狀瞪大眼睛，“殿下，這茶……”
    “噓……”許弈示意他小聲些，把茶杯中剩下的茶水倒在另一個空杯中遞給他，“把茶收好，尋個機會找大夫看看裏麵的成分。”
    這一路過來，他發現彭五是個粗中有細的，功夫很好，對他對相府也是忠心耿耿，這些事倒是可以放心交給他。
    彭五眼中滿是怒火，“這個閹奴，竟敢……”
    許弈朝他笑了笑，“先別氣，還沒確定呢。”
    彭五深吸了口氣，沉聲道：“殿下放心，屬下一定會盡快查個明白！”
    許弈點頭，“悄悄的，別讓人發現了。”
    彭五鄭重點頭，拿著茶水消失在院中。

    作者閑話：

    抱歉小天使們，阿梨這段時間比較忙，沒能更新，今天開始日更，不過因為還有另外一篇沒完結，所以下個月先不上架，繼續參賽，12月份再上架，但每天會更兩到三千字。另外也謝謝小天使們的支持，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