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夏天和就結束了，路邊的樹很快變黃，然後散落的到處都是，早上走在路上能聞到落葉混著秸稈燃燒散發出來的氣味，光禿禿的樹，幾片淩亂的樹葉，被風吹散，風往哪個方向吹，葉子就往哪個方向飄，冬天的時候酒吧的生意有一陣子特別好，每天晚上有些公主和少爺，一晚上三四個包間來回跑。來這裏的客人，形形色色什麼樣的人都有，高官，富商，黑道大哥，沒點背景的，真的很少能來這裏消費的起。
    有天晚上，有個客人感覺是嗨上頭了，非嚷嚷著要包場，說自己愛上了個姑娘，要為她慶祝，說一百萬他也掏，通常這樣的人我們都當神經病處理的，也不會真的搭理。可今晚這個是我們都認識的老客戶，以他的消費能力，我們相信他說得出做得到。於是我去找Jason問他怎麼處理，因為太忙，竟忘了敲門，一推門進去，看到Jason和一個夜場公主，兩人衣衫襤褸，Jason的領帶被拉扯的歪歪扭扭地耷拉在後背，嘴巴喘息著粗氣，回過神的我趕緊把門關上，同時聽到Jason向門的位置扔了個瓶子，砸到門上，砰的一聲。
    在外麵等了一會後，Jason走出來，邊走邊整理襯衣領子和領帶邊罵著髒話，問我找他幹嘛？說我不長眼睛，傻逼不知道敲門。隨後那個公主也出來了，雖然快速整理過，但一眼就看得出來剛經曆過一頓大戰，頭發亂蓬蓬的，脖子上幾個紅印子，額頭的汗還沒弄幹淨。從我身邊經過時，流露著一臉滿足的樣子像剛在大人懷裏飽餐了一頓的嬰兒。
    這時我才注意到這個儲物間以前是五星級餐廳的後廚，所以現在的牆是用三合板做的隔斷，做牆的人留了一個縫隙可能是為了接網線用的。透過那個縫隙能看到裏麵。
    酒吧一忙就會變得特別鬧騰，我們經常忙到淩晨四五點，一天晚上後半夜了，客人漸漸變少，大家也都懶散地在酒吧裏轉悠著，偷懶的偷懶，抽煙的抽煙。摸魚的時光總是開心的，被資本剝削久了，感覺摸魚像是對資本的反向剝削。
    張超突然笑咪咪朝我走來，
    問我“哥，你有套沒？”，
    我看了他一眼，“你要幹啥？”，我問道，
    “哎呀，哥，要那玩意還能幹啥？”張超壞笑道，
    我網散台那邊看過去，果然有個妹子跟他眉來眼去的。不過這妹子總覺得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來，不就是前陣子那個綠頭蒼蠅嗎？張超給她吹牛說自己是985大學生，來這裏體驗生活。
    我心裏不禁暗笑了一聲，這種傻逼謊也信，覺得這女的是個腦殘。
    “我沒有，自己買去”我不耐煩的對張超道，
    “那，哥，你借我200，我開個房唄，發了工資還你”張超尬笑著道，
    “我去你丫，你特麼借套兒是幌子啊，借錢才是真正目的，你這拋磚引玉玩的6啊？”我真被張超的得寸進尺搞的沒脾氣，
    “你錢哪去了？剛發了工資”我問他，
    “這不，交了個女朋友嘛，總得花費不是？”張超道，
    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好，最後還是借給了他，拿到錢他死皮賴臉地笑著說一定還我，便跑去找他那綠頭蒼蠅了。
    這世界上每個人都會有手頭難的時候，上學那會，因為好麵子，買了雙NIKE新出的運動鞋，花了兩個月的生活費，接下來的半個學期都是靠學校的免費湯過下去的，每天花兩塊錢買三兩米飯，去學校的餐飲中心打一份免費湯，去的早遇到師傅剛提過來的免費湯的話，就能撈到更多的青菜和蛋花，因為都想早點打到豐盛點的免費湯，經常遇到同樣趕著點來食堂的同學，都想第一個拿到湯勺，又都不好意思，隻能尷尬地站在原地，互相都明白，這種沒錢去大方刷卡買自己想吃的飯菜的窘迫。沒錢的滋味我太懂了。
    我不知道借錢這種事是否有連鎖反應，第二天我就接到我哥電話，問我有沒有錢，說他賭博輸光了，欠了一屁股債，呆家裏考公務員一直沒考上，工作也沒著落，說他煙都抽不起。於是我把卡裏僅有的2000轉了1500給他。掛電話時，他一再叮囑我，一定要在外麵找份工作，別回去，回去和他一樣呆家裏沒工作我媽會被氣死。我們這些來自小縣城的人，有種宿命就是畢業回家就等於失業，家鄉有我們記憶裏的童年，有世上絕無僅有的歸屬感，但唯獨容納不了長大後的肉身。所以我們隻能硬著頭皮留在大城市，哪怕像我住的村子裏成千上萬的人，蝸居在一層樓共用一個廁所的舊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