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舞台上給客人們賠笑的方悅將眾人哄好後，也下台來了，見夏如初還在這兒站著，立馬嗬斥幾個打手。
    “你們都幹什麼吃的，還讓他杵在這兒！趕緊給我綁了，丟回挽風閣裏去！”
    “不勞姑姑費心。”
    “石頭，這幾天你都幹了些什麼好事，我可一清二楚。沒找你算賬，那是我看在青蘿的麵子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別把我的寬容當成好欺負了，挽風閣還輪不到你來發號施令，這凝香樓也還是我方悅說了算！你今天竟然敢砸凝香樓的牌子，那我斷不能留你了！菱王給的十日之期就快到了，你還是早做打算吧。”
    “自然，勞姑姑費心了。”
    方悅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氣得差點厥過去，正是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他沒閑心繼續跟夏如初耗著，甩給幾個打手一個眼神，扭著蛇腰就招呼客人去了。
    夏如初被“丟”回了挽風閣。他走進小院，一個瘦削的男孩便不知從哪兒跑了出來，一把抱住他的腰，抬起初顯輪廓的臉，一雙大圓眼睛先是瞧見他的麵具，被嚇了一跳，然後又恢複了平靜，忽閃忽閃地望著他。
    今夜好事真多，麻二娃子也醒了。
    夏如初把麻二娃子拉進屋裏，借著燈光，好好看了看。
    這孩子剛睡著時，他給人換上了幹淨的衣服，卻也是麻二娃自己的衣服，如今醒了，衣服褲子倒短了一截，手腕子和腳腕子都露了出來。再看那臉，已經和原來大不一樣了，若不是那雙大眼睛，光憑長相，夏如初也認不出這就是之前那個十歲的娃娃。
    麻二娃不知是對自己一覺醒來就長大了不少還長變了模樣的事實有些無法消化，還是一時無法接受那可怕的麵具，可憐巴巴地拽著夏如初的衣角。
    夏如初拍拍麻二娃的手背，安撫道：“沒事的，別害怕。”
    麻二娃愣了一下，問：“那我還會長麼？”
    原來是在擔心這個。夏如初想了想，搖搖頭。
    麻二娃聽後竟哭了出來，“我就這麼矮麼，才到你胸口呢，這不就跟小姐差不多麼。”
    提到管青蘿，夏如初的表情又凝重起來。
    麻二娃知道說錯了話，也不再接著哭了，過了一會兒，小聲問：“石頭哥，你不說要帶我走嗎？”
    夏如初摸摸麻二娃的頭，說：“要走的時候，我自然會帶上你。”
    麻二娃乖順地點點頭，也不再問了。
    夏如初找了一套自己的衣服，讓麻二娃換上，這孩子抱著衣服就安安靜靜地去了內屋。
    他看著孩子的背影，忽然有些心痛，才十歲的孩子，心智都沒長全，卻十分懂事，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滿腹心腸都偏信著自己，這種忠誠，還真有點像……
    思緒將要飄遠，換好衣服的孩子走了出來，讓他忍不住揚起嘴角。
    “石頭哥，你的衣服……我穿著有點大。”麻二娃委屈地噘著嘴，袖子和褲腿都長長的拖著，跟唱大戲的似的。
    夏如初拿出剪刀，把袖子和褲腿長出來的部分給剪掉了，笑著說：“你先穿著，明天我去給你買新的。”
    “真的？！”麻二娃一聽，大眼鋥亮，“那，那我能不能跟你一塊兒上街去，我好久沒出去了。”
    “好。”夏如初爽快地答應，“但你要先換個名字。”
    “換個名字？”麻二娃不太明白為什麼，但既然夏如初這麼說了，那就換一個，於是歪著頭問：“換成什麼？”
    夏如初先說：“二娃子，青蘿姐死了，就沒有石頭這個人了，你記住，我叫夏如初，你，叫夏長生！”
    夏長生，夏長生……
    孩子嘴裏將這個名字來來回回念叨了十數便，臉上慢慢笑開一朵花來。
    “你是什麼時候醒的，吃過東西了嗎？”夏如初打斷長生的自娛自樂。
    這麼一說，長生得意洋洋地指了指腰間的束帶，道：“我把褲袋拴緊了的，不會餓！”
    夏如初哭笑不得，轉身去了小廚房，沒過一會兒，一碗熱騰騰香噴噴的雞蛋麵就擺在了長生麵前。
    長生張大了嘴，下巴差點掉地上，“如初哥哥，你居然是會做飯的，我被你騙得好慘啊！”
    夏如初彈了一下長生的腦門，笑而不答，將筷子遞了過去，示意他趕緊吃。
    房間裏一片溫馨，可房頂上卻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嗚嗚嗚……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娃呀，如今都會給別的娃娃起名字了，嗚嗚嗚……還會做飯了……”
    房頂上，寬衣大袍的男人猥瑣地縮成一坨，趴在瓦片上嚎啕大哭，一邊哭還一邊抓過一旁毛茸茸的肉團子擦鼻涕眼淚。
    被抓在掌心的毛肉團子瘋狂掙紮著，四個小爪子劃得跟漿似的，嘴裏罵罵咧咧道：“你個不要臉的老東西，什麼時候成你一把屎一把尿養大的了，當年是誰養了不到半日就把人一腳踢下山的？！現在跟這兒裝什麼感動呢！”
    男人抽噎了幾下說：“我這叫欣慰。”
    “欣慰你個……唔唔唔……嘔……”
    毛肉團子又被擦了滿臉的鼻涕，忍不住狂吐了起來。
    男人站起來，叉著腰說：“半日怎麼了，他就是在我床上拉過屎尿呀，怎麼不算我一把屎一把尿養大的。”
    毛肉丸子翻了個白眼，繼續嘔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