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無欺是個好奇寶寶，發現不對後，就回家去翻找爸爸的筆記，從中篩選出了看起來最有可能的“四分五裂符”，一般來說，越是厲害的符籙在刻畫的時候越是消耗刻錄者本身的力量，但楊無欺卻能夠很輕鬆地畫出符籙，之後將一張畫好的符籙放到一整扇豬排骨上，結果，豬排骨瞬間四分五裂，傷口切麵的撕裂程度和趙思雨身上的極其相似。
    賀嵐目光澄澈，眼角眉梢帶著笑意，好像皎月映雪一般，注視著楊無欺有理有據的分析，楊無欺抬頭正對上師兄的眼睛，心裏忍不住感歎長得真帶勁，可莫名其妙有那麼點長者諄諄教誨又眼含希望的味道，配上那一大保溫杯的枸杞大棗茶，少年老成！
    “所以你的推斷是什麼？”賀嵐說道。
    “我推測和張嶺一起將趙思雨分屍的人就是使用四分五裂符的人，同時也是使用鎮鬼令的人，能刻出四分五裂符的人不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把鎮鬼令刻錯，他是故意的。”
    “為什麼？”
    “刻錯的鎮鬼令時效隻有短短五年，時間一到，張家必然還要花重金請他來重新刻畫，我問過懂行市的人，一張四分五裂符，價值不菲，所以，應該是個貪財的同道中人。”
    賀嵐喝了半杯茶水，又續添了一些，說道：“我會和二大隊保持接觸，如果他們有那人的線索，我們及時跟進。”
    賀嵐的臉平時就是一張完美的雕塑，美則美矣，就是略顯冰冷，帶著點生人勿進的威嚴，這回似乎有了那麼點溫暖的兄弟情的意思了。
    公事說完了，賀嵐推了一杯熱茶到楊無欺麵前，說道：“別總吃涼的。”
    楊無欺喝口熱茶，味道略苦。
    “下班一起聚餐，八大碗。”
    八大碗是近郊的一家東北菜館，火炕中間是一個柴灶鍋，濃鬱的醬料湯汁將排骨、雞爪、茄子、豆腐和粉條放在鍋裏燉煮，鐵鍋的邊緣貼上玉米麵餅子，時間一到，熱氣騰騰的菜肴出鍋，再來上一份黃瓜、水蘿卜、酸菜幫蘸醬，楊無欺沒吃過這樣過於粗獷的菜式，他一直以為像師兄這樣開奔馳大G的人，應該是出入日式料理店，甭管好不好吃，吃的就是一個字——貴，沒想到事實恰好相反，賀嵐拿起一顆酸菜幫蘸著醬就吃進了嘴裏，楊無欺看得直倒牙。
    賀嵐從車裏拿出兩瓶五糧液，眾人一看樂得“笑顏如花”，可憐楊無欺這個一杯倒，碰到了一屋子的酒鬼。
    “花和尚”陳緣，果真是海量，不僅能喝酒，還很會勸酒，楊無欺大學四年，也沒有能練出來的酒量，這短板今天是暴露無遺，半杯白酒不到，飯桌上就見不到人了：“小楊，你這還半杯酒呢。。。。人呢？”
    眾人去看，發現這家夥躲進火炕的牆角呼呼大睡了起來。
    “銀樣鑞槍頭，中看不中用。”肖紹珍揶揄道，“賀隊，你這師弟還有得練呢。”
    “酒喝多了，有礙靈眼發揮。”
    賀嵐把剩下的酒喝了，臉不紅，心不跳，說話不走板，酒量好的出奇。
    代駕把車開回家，楊無欺醉得一塌糊塗，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家裏，頭昏腦漲，賀嵐推門進來，T恤長褲，精神的很。
    “師兄，這是你家？”楊無欺朝窗外看，“這是多少樓啊？”
    “32樓。”
    今天周末，不用值班，楊無欺一眼看到了桌子上的隻有拇指大小木雕葫蘆拴在車鑰匙上，恍然想起小時候，賀嵐單薄的像棵豆芽菜頂著個大腦袋，白白淨淨的臉上總有兩團黑眼圈。
    鄉下的小孩喜歡在原野裏狂跑，譬如楊無欺，他的媽媽不到出門見客的時候，都不會把新鞋拿出來給楊無欺穿，平時穿的都是踢壞了、甩丟了也不心疼的那種，因此，當楊無欺看到賀嵐帥氣的運動鞋又白又新時，一雙眼珠子快要羨慕的蹦出來了。
    賀嵐不僅鞋子好看又新潮，衣褲書包也都是楊無欺見都沒見過的款式，最重要的是他的脖子上掛著一個酷炫的翻蓋手機，來電話的時候，手機會想起悅耳的鈴聲，還會閃爍彩色的光芒，這一神器立馬俘獲了楊無欺的芳心，成了名副其實的跟班小弟，照理說，賀嵐入門比楊無欺晚，應該是師弟才對，可是賀嵐一見楊無欺比自己矮了半個腦袋，個別字的發音還說不清楚，厭惡的不行，終於在楊無欺的小手粘著大鼻涕，依依不舍的把手機還給賀嵐的時候，小賀嵐嫌棄地說道：“喜歡嗎？這個？”
    楊無欺回答：“喜歡。”
    “送你了。”
    楊無欺難以置信。
    “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去和你爸說，你要當小師弟，讓我當師兄。”
    楊無欺覺得這屁大點的事情換一個會閃光的翻蓋手機，簡直是劃算的不要不要的，別說是叫師兄，就是叫爺爺，楊無欺也能屁顛屁顛的叫。
    就這麼的，楊無欺成了小師弟，賀嵐成了大師兄，楊元庚門下弟子零落，就這麼兩個小東西，一個半路出家，純屬玩票打醬油，另外一個大小便還得戴大號紙尿褲。
    七歲的時候，楊無欺跟著媽媽離開了安新堡子，去了衍溪市生活，隻有寒暑假才會回來住上一個月，師兄賀嵐也正好會在這個時間回來，兩個孩子盡管並不常見，見麵時也鮮少兄友弟恭，賀嵐命令楊無欺讀經認符、擦洗法器，楊無欺則扯著蛇尾巴往賀嵐身上丟，賀嵐即便怕的變了臉色，也絕對不會嗚嗷亂喊，隻會變本加厲的懲罰楊無欺讀經做功課。兩個孩子總是打架，楊元庚就親自動手可了兩個木雕小葫蘆，一人一個。
    兩個人最後一次見麵是在楊無欺十五歲那年，本來說好的要一起回安新堡子過暑假，結果楊無欺失約，後來楊無欺的媽媽看不慣兒子神神鬼鬼那一套，強令禁止楊無欺再回安新堡子，就這麼著，兩個人逐漸失去聯係。
    楊無欺沒想到師兄是個這麼念舊情的人，爸爸刻的小葫蘆，被賀嵐掛在了車鑰匙上，隨身帶著。
    賀嵐煮了兩碗陽春麵，吃師兄的天經地義，楊無欺三下五除二，吃完一碗又添一碗，說道：
    “師兄，叔叔阿姨不和你住在一起嗎？”
    “我搬出來了，離局裏近。”
    賀嵐的家在隔壁城市，工作以後才到衍溪市來，在這新買的房子，近是確實近，就是可惜了那麼好的奔馳大G，還沒等跑起來呢，到地方了。
    “師兄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楊無欺賤賴賴的說道，“就沒有個女朋友啥的？”
    楊無欺在整間房子裏觀察了一下，沒有任何一件女性用品。
    “你怎麼知道我沒女朋友？！”賀嵐死不承認自己是單身這事。
    “是是是，我師兄貌美如花，年方二八，堡子裏麵的一枝花，村口的嬌嬌和莎莎翹首以盼，等著你回家。。。。”
    老家村裏的大姑娘小姑娘確實對賀嵐沒什麼抵抗力，總有姑娘借著各種由頭來楊元庚家裏找賀嵐，送幾個蘋果、拿一兜瓜子，賀嵐不太懂得憐香惜玉，對人家的邀約一律謝絕，至今，還有嬌嬌和莎莎對他念念不忘。
    楊無欺接了個電話，是月月，自打大學畢業，大家各忙各的，見麵的次數也少了。
    “晚上有約會？”賀嵐問。
    “不算約會，同學出來聚聚，月月那的女警多，咱們這的光棍多，要不咱們試試聯誼？！”
    楊無欺大學的時候是學生會的，經常搞一些新奇的活動，例如在三八婦女節這天，高舉女王的旗號，號召男同學，向自己身邊的女同學獻花一朵，畢竟女生數量不多。非典隊伍裏六個人，五個光棍，這比例有點大了。
    賀嵐吃完最後一口陽春麵，對楊無欺的提議不置可否，末了，說了一句“年輕人，應該把精力更多的放在學習上”！
    剛才還好好的，一頓麵的功夫就變了天了。
    晚上，楊無欺如約來到餐廳，月月是個很漂亮的姑娘，大半年前就和他告白過了，雖然沒有最後確定關係，可是大家都知道這倆人是怎麼回事，楊無欺也不是故意吊著人家姑娘不肯回應，就總是覺得好像差了點什麼，來不了那臨門一腳。
    大概是想用這種兩兩配對的方式暗示楊無欺快點回應人家的感情，不隻是月月，餐廳裏很快來了楊無欺的大學室友高亮和他的女朋友。
    高亮的女朋友一進入餐廳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高挑窈窕的身材，淨白的皮膚，一頭秀發搖曳著所有人的目光。高亮神采飛揚的給大家介紹自己的女朋友，這比模特和女明星還要耀眼的女朋友，雖然給高亮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可是楊無欺一樣就看出了他濃重的黑眼圈和發黑的印堂。
    “這是我女朋友金鹿。”
    楊無欺佯裝重戴發帶，露出靈眼，對麵花枝招展的金鹿變成了一隻裹著連衣裙的梅花鹿，一雙人畜無害惹人保護欲爆棚的小鹿眼還在對著自己含情脈脈，似乎想要和自己說點什麼。
    楊無欺不是涉世未深的小男孩，那金鹿欲語還休的樣子，但凡是個雄性都能感覺到荷爾蒙即將遏製不住迅速噴發的趨勢。
    真是的，偏偏就生了這麼一雙靈眼，要不然，美女在懷，享樂其中，管他是人還是獸呢，想躺平擺爛都不行。
    難怪高亮搞得自己好像要精盡人亡似的，這換了誰能頂得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