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0.塵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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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小禾拜別了未婚夫婿的雙親,眾人注視著她渡過綠水潭。
臨走前,福團兒埋在她懷裏:“你跟阿水說,我知道她沒有騙我了,還有,小禾一定要和阿唐哥長長久久呀。”
荊小禾什麼也沒敢同他講,然而,他一直都知道,這腔誠摯將要燙穿她冰冷的身,她掃過滿麵悲戚的阿父,落荒而逃。
六順揚聲喊道:“替我捎個話!我會一直記得她!”
他腰間的同心結在微風中飄蕩。
荊小禾背著身擺了擺手,一徑隱入曙光籠罩下的森林,恰此時,候鳥銜枝而落,彼方已現生機。
荊緒鬆背上包袱,闔了木門,牽著福團兒走向村口。
“等等!”六順遠遠追過來,扶著膝蓋喘過氣兒,“呼——鬆叔,帶上我行不行?不管到哪兒,我都能保護你們。”
六順家裏沒人了。
荊緒鬆拍拍他的肩,寬和如舊:“好孩子,走吧。”
一行人回至唐禾縣。
焦荔從觀裏迎出來,道:“仙長,審出來了,那縣令因著三年的考績平平,在此留任了又三年,期間在施濟貧民下功夫,倒也攢得些好名望,眼看被保了升遷,卻又撞破狸村這起子事,他怕仕途受影響,故視之不理。”
晏引棲微不可察地折了折眉,“現在何處?”
“徐娘子外祖家來人了,正處在氣頭上,如今他已被關押到郡守門下,朝廷不日便會問罪。”
話間,徐娘子推著坐輪椅的玉麵郎君緩步而出,那郎君拱手施禮:“此番有勞諸位恩人救了我家表妹。”
“職責所在。”晏引棲率眾還禮。
“這幾位是?”徐娘子的目光鎖在福團兒身上。
“荊小禾的家人。”
“那她呢?”
“已化孤魂。”
“不是孤魂,她和阿唐哥在一起吶!”福團兒仰頭看著他。
晏引棲輕聲應道:“嗯,不是。”
“也算夙願得償了吧,”徐娘子悵然不已:“可惜,我原還想請她來參宴呢。”
郎君撫過她的手背,轉首問起:“你們現下欲往何處去?”
荊緒鬆笑了笑:“走到哪裏是哪裏。”
“如若不嫌,可以隨我們一同上京。我與表妹不日成親,荊姑娘既然是準新娘子的朋友,還請諸位代勞做個見證。”
“承蒙公子看得起,我們……皆是戴罪之人,”荊緒鬆艱澀地吐字:“無顏承此厚誼,更不願白白占人好處。”
“冤有頭債有主,於那些惡人我自不會善與,於無辜之人我卻也不會遷怒,您若計較這個,就是輕看我,”郎君摩挲因傷染疾的腿,而眉宇透和煦,“何況也不是施舍的意思,我名下商鋪正缺人手,你們姑且可以有處安置。”
“表哥……”徐娘子頗為動容,亦相勸道:“小禾是個有才氣又善良的好姑娘,我與她相逢恨晚,雖是露水緣分,卻已引為知己,我想許她安息,她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們了。”
世間難得真情,荊緒鬆不再推卻,感懷稱謝。
——
凡塵自有凡塵續,晏引棲沒有多做停留,當日攜眾弟子歸宗。
曆兩百年,晏引棲的居舍仍一成不變,少年時他未曾注心思添飾,院前院後不過有些常青樹,後來姚梵總說冷清,晏引棲任她移栽來四季花植,靈蝶、靈鳥兒才肯賞麵光顧。
錯落的花影淌過景窗,鋪在天霽藍的寬袖上,晏引棲握住玉佩,傳進靈力,水鏡慢慢浮現空中。
莊遐冥支著腦袋從那端望過來,取下口裏叼得象牙筆,憤憤控訴:“我當你把我給忘了!”
晏引棲解釋道:“正好碰上了事,沒來得及回應你,別生氣。”
“哼,好罷。”莊遐冥正經坐起來:“看守坤象的神衛來報,魘魔跑了,奇得是什麼異動也沒有,所以未能及時發現。”
坤象之地八方照水鏡,以此監守四海內所有收押的要犯。
晏引棲忽道:“是我的疏忽。”
他當初的確忘了一層:結界是針對邪氣所設,對玄檀……並不怎麼提防,總有能鑽出來的空子。
莊遐冥嘖了聲:“和你有哪門子的幹係?可少往自己身上攬事了。”
晏引棲避而不談,倘若告訴了莊遐冥其中緣由,這人準氣得從上天庭殺過來,進而指摘他沒心沒肺。
莊遐冥未察出他的念頭,犯愁道:“眼下要緊得是怎麼找到魘魔,此番異動,比我們預料的時間要提早很多。”
“我見到他了。”
“他……”莊遐冥沉默片晌,“認出你來了?”
“嗯,不過大概還沒有記起來。”
否則理應恨他入骨,怎麼還會淡然地把他送回去呢?
藍翼鳥落在窗沿上,歪頭打量著突然入住的“不速之客”,晏引棲向它敞開手心,它倒也不怕生,蹦上來舒舒服服地享受。
“我已在他體內種下追蹤印。”
“唉,”這下莊遐冥擔憂得隻有另一樁樁事了,“總之,你小心,有困難立馬告訴我。”
“嗯,”晏引棲含笑,另提起:“我手裏有個東西,要勞你請司獄使下界,收入鎖邪塔。”
鎖邪塔內多凶戾,非但為懲罰神官的最佳處,也是邪煞寧死不肯入的煉獄,進去了便是活不起、死不掉,隻要還能喘氣兒,就得盡職盡責給神官們當沙袋。
若是僅存半息,且先關起來蓄養,待恢複如初再被推出去守塔,終日不見天,更莫談將功補過了,上天庭對它們隻兩個字:狠絕。
莊遐冥挑眉,看來那東西是真真把微光惹惱了,他爽利應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