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敘前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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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光,喝一口你的茶可難,還要沾師兄、師姐和小師侄的光。”
莊遐冥早知他們的關係,也涎臉隨了輩分稱呼,晏引棲淡淡分來個眼神,他便讀出那是在悄沒聲兒指責自己厚臉皮哩,遂回以嘻嘻地笑。
逯琚坐得端方,放盞的姿勢同晏引棲如出一轍,很是輕雅,他慢聲調侃道:“卻非沾我們的光,想必遐冥仙者業已吃透他的懶脾性,還記舊日同簷練劍,做師兄姐的尚且要看他心情磨茶。今次恐怕是看在重逢的份上,才肯屈一屈貴手吧?”
“師兄,絕無此意,”晏引棲清咳了聲,微微訕然:“好歹給我留些顏麵。”
莊遐冥忍笑:“放心罷微光,你在我這兒已經沒有麵子啦,千萬別害臊。”
晏引棲默默拿走他身前的茶盞,態度溫和而不留餘地:“你若實在無事,勞駕帶我的師侄們散散步。”
莊遐冥摸了摸鼻子,不逗他了,抽身帶著兩個小少年離開,好給他們敘舊的空間。
焦荔與竺謠自見過禮後便安安靜靜坐在一旁的副席間,沒有竊竊私語,並非無話可說,而是乍見廬山真麵目,魂兒都飛了。及至莊遐冥在二人跟前擺了擺手,才召回神思,在彼此眼中探尋到驚豔之色,方知所見不假。
“你們這是怎的?”莊遐冥帶他們出了門,忍俊不禁地問。
其實都懂,初見微光,他也是這副沒出息的樣兒。
竺謠猛地倒吸涼氣,一籮筐吐珠璣:“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以為占盡天地物華,與神仙美人相較不過爾爾。”
“好個郎豔獨絕的不世仙!”焦荔撫掌言妙,旋即打起算盤:“合該告訴了我皇帝舅舅,請他出山,奉為上賓,自引萬國瞻仰,以化幹戈。欣賞佳畫兒不比打仗香嗎?”
媛女俊郎遍地都是,但論起神韻無一出其左右,正是——千重雪淬,月魄濯魂,既清且華。
風卷滿庭梨花白,越過小樓欄,旋落在襟帶間,幽香長浮動。
但聽姚梵道:“兩百年過去,師弟茶品如舊,仍好那一味苦後回甘,手藝倒是又精進了。”
“天上的日子漫長,也隻有以此打發時間。”晏引棲靜看嫋嫋霧氣,掩了眸中淺淡地嘲弄。
“你此番要待多久?”
“不回了。”
逯琚和姚梵不由正色:“可是出了什麼事?”
“你們知我此前鎮壓魘魔,但若追根溯源,卻要從四百年前天庭之亂說起。”
彼時天帝尚幼,崟山與伯駒兩位神尊奉先帝令挑輔佐重擔,然,未及百年伯駒猝隕,禮葬之日崟山勾結魘魔,統叛將狼師起兵征伐,上天庭分裂為兩派,一時間鶴唳風聲,紛亂戰火燒紅了重雲,無數神官、仙侍為此隕落。
“師父曾講,數百年前天幕突降異象,星隕不絕,常令晝夜無分,更致使人、妖、魔三界死傷不計,”姚梵駭然:“不曾想竟因這層緣由。”
逯琚臉色亦不好,攢眉冷嗬:“利欲熏心而罔顧生靈,看來天庭並不比人間淡泊。”
晏引棲緘默片晌,不置可否,隻續下:“崟山以敗伏誅,便是為防不測,事先早與魘魔私結了同生契。”
所謂同生契即一方命危,另一方可得感知,趁其靈魄未消時救下幾縷殘魂,以覓生機,僅有神祇能操縱此術。
姚梵聽罷咋舌,凡人如何會想到神明同謀私欲、同樣無所不用其極呢?也許飛升時誠然六根清淨罷,然而千百年後,焉知內心不會滋長更加遼闊的原野?
“照著故事發展,該是魘魔僥幸救走了崟山的殘魂,不過以其心性啊,未必守諾。”
晏引棲這位師姐能猜出來一點也不奇怪,畢竟什麼門道套路她都了然於心。
“不錯,魘魔吞噬殘魂、據為己有,不料神魔靈力相斥之下,所寄生的肉身無法承受,其魔體也在逃竄時被諸神殺得支離破碎。”
逯琚沉吟一會兒:“魘魔吸食邪念為生,憑尋常手段恐怕無法剿滅。”
“以器淨化倒有些成算,可它又是狡詐難囚的,趁隙將魔體散於下界各處,爾後蟄伏不出,天庭既須重整秩序,便無暇追尋了。”
晏引棲飛升時天宮已恢複一派祥和,這些都是閱覽曆年卷宗得知的,後來衡陽君也同他詳述了細枝末節。
“自五十年前起,各神官庇護之地均有邪魔作祟,多半隻是些小嘍囉,無人願意深究,直至惹到了衡陽神君的頭上,神君親自出手,未果,而後向天帝回稟時說,與作亂邪煞交手間察覺到了魘魔的殘息。”
據小道消息分析,蓋因當年衡陽砍魘魔砍得最狠,招了它記恨,格外喜歡在衡陽的道觀旁鬧事。
“所以近兩月裏,咱們無烏宗轄下的地方頻起邪案,正是那魘魔又將矛頭對準你了?”
“不見得是針對我……大抵遊到哪兒是哪兒了,”晏引棲頗有些無奈,“師兄傳訊與我後,我便猜是它,遂連同衡陽神君將其鎮入焱淵,而它一旦重傷,便會迫切搜尋四散的殘魂,我如今不得線索,隻好待它自亂陣腳。”
逯琚不大讚同地:“未免鋌而走險了,倘若不慎教魘魔集完魂於一體,屆時你能確保自己無虞嗎?”
晏引棲的眸光柔和,啟齒偏是決然:“隻要師兄信我。”
“我從不疑你的能力,可事有萬一……”
“好了好了,微光認定的事,哪裏還肯聽勸?總之,有宗門上下鼎力相助,暫且安心罷。”姚梵抬手搭到他的臂彎,又凝眉回首,向晏引棲囑咐:“隻是記得,生死非你一人的幹係,莫置自己於險境。”
晏引棲唇畔含笑,如雪霽雲散:“謹遵師姐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