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冥頑如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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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天歌和桑青霓趕在日落前抵達了最近的一個市鎮。鎮子不大,統共也就一家客棧,兼營酒飯生意,二人便要了兩間客房住下。
他們在鎮子上轉了一圈,僅有的一家當鋪已打烊,好在客棧不用提前付賬,就先要了點簡單的飯食掛在賬上,待明日桑青霓當了耳墜子再會賬。
晚間,陸續有客人來投宿。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叫道:“又是你們二位,可真巧!”女子語聲中透著驚喜。
任、桑二人抬眼一看,竟是數天前替他們付了住宿費的那紅衣苗女。桑青霓笑著招呼道:“姑娘怎會來到此地?”
“小妹初來中原,純粹為了遊山玩水,逛到哪算哪。”苗女爽朗地說道:“我叫阿珠娜,不知姐姐與這位少俠如何稱呼?”
“我叫桑青霓,這是我義弟任天歌。”
阿珠娜瞥了一眼二人的飯食,不經意地說道:“小妹肚子正餓著,一個人吃飯怪無趣的,姐姐和任少俠能否陪小妹喝一杯?”
桑青霓知其心意,正想推辭,但看了看任天歌,不由回轉心意:也罷,今晚就由小任敞開吃一頓,明日一早便將耳墜子當了,連同住宿的錢一並還給她。
阿珠娜叫了滿滿一桌子酒菜,還沒動幾筷子,任天歌猛然發現妙手空空司徒空正在門外探頭探腦地張望。任天歌“霍”地站起來剛想捉拿他,司徒空卻也瞧到了他和桑青霓。但這回他不溜了,反倒恭恭敬敬地走到二人跟前作揖道:“多謝二位多次出手相救。”
任天歌沒好氣地說道:“謝倒不必了,趕緊還我們銀子!”
阿珠娜好似明白了什麼:“莫非是他偷了你們的銀子!”
司徒空慚愧道:“小的該死,可我身上的錢都輸光了,暫時沒錢還。”
阿珠娜白了他一眼:“那你再去偷點,記得不許偷窮苦百姓!”
司徒空不屑地說道:“我司徒空雖然好賭擅偷,卻素來隻偷黑心富戶。”
阿珠娜噗嗤一笑:“原來你還是位俠盜,失敬失敬。”她突然又想起了什麼來:“你就是妙手空空司徒空?!我聽師父提起過你,她老人家還真說過你為人並不壞!”
司徒空得意起來:“姑娘的師父果然有眼光,不知姑娘師從何方高人?”
阿珠娜正色道:“我師父便是”赤發仙婆”馬元琴。”
“原來姑娘是五毒教弟子”,司徒空臉上現出敬色:“我司徒空雖非正人君子,卻也很少佩服過人,令師馬老前輩是在少數能令在下折服的人。”
阿珠娜吃驚道:“你認識我師父?”
司徒空輕歎一聲:“我可沒那麼大的造化,內中詳情容我日後得空再和姑娘解釋。”他接著又對桑、任二人抱拳說道:“我那天夜裏見二位衣著華貴,誤以為是紈絝子弟,便動了滑頭心思,著實有愧,那錢我會設法還上的。”他說罷便欲離去。
“等等!”阿珠娜叫住了他:“你身無分無要去哪,難不成再去偷?”
司徒空苦笑道:“這小地方不見得有多少有錢人,我隨便找個破廟對付一晚得了。”
阿珠娜嫣然一笑:“這一桌子酒菜我們三人吃不完也浪費,你不如先填飽肚子,改日再挑個黑心財主幹一票大的!”
酒足飯飽後,阿珠娜硬拽著桑青霓去逛小鎮夜市,任天歌無奈跟著同去。司徒空又忍不住手癢,向夥計打聽小鎮上是否有賭館。他雖然沒了銀子,去過過眼癮也是好的。
小鎮的夜市當然無法和長安城相提並論,三三兩兩的小攤販沿著鎮上的小河兩岸雜亂無章地排列著,倒也很有幾分親切的煙火氣。
阿珠娜久居苗疆,初來中原自然事事覺著新奇,每經過一個攤販都拖住桑青霓看半天,漸漸與獨自走在前麵的任天歌拉開了距離。
任天歌走近一個簡易搭建的茶棚,臨河坐著個文士打扮的男子,隨意瀏覽著河兩岸稀稀落落的燈火,閑來聽一聽河上船娘自編的民謠,順口念道:
扁舟煙重冷漁蓑,兩岸人家浸小河。芳草自生春自老,落花隨雨晚風多。
這是前朝詩人王諶的《苕溪舟次》,其感時而傷的心境與任天歌此時的遭遇竟頗為吻合,他不由多看了男子兩眼。
男子也已察覺,緩緩轉過身,赫然是白日裏那僅憑寥寥數語便驚退“蛇娘子”俞芳玲的中年文士。文士笑道:“小兄弟,又是你。”
任天歌對文士已有了幾分好感,抱拳道:“先生好。”
文士吩咐下去,店家又送來個茶碗,看著有些粗陋。文士灑脫地說道:“小地方不能太拘小節,清茶一杯待客,聊表心意而已。”
任天歌點點頭,喝了一口茶。茶水實則淡而無味,但任天歌卻毫無品嚐的心情,滿腦都是雪兒揮之不去的身影。
文士察覺有異,問道:“小兄弟似乎心事重重。”
任天歌垂下頭:“我在尋找兒時的玩伴,苦於一直沒有她的下落。”
文士隨手拋了一塊碎銀給哼唱不止的船娘,複又轉過頭,正色說道:“在下在江湖上還有些朋友,小兄弟若信得過,不妨將你朋友的情形告訴我,在下日後幫你留意著。”
任天歌稍一躊躇,略略說明,文士沉吟而言:“按理說線索也不少了,在下有七成把握找到雪兒姑娘。”
任天歌精神一振:“當真?那我能否與先生同行?”
文士緩緩說道:“這樣不妥,我獨來獨往慣了,況且帶著你行動間多有不便。”
任天歌略顯失望:“那先生有了雪兒的下落後如何與我聯絡?”
“小任,你去哪了,我倆找了你半天!”冷不丁桑青霓與阿珠娜匆匆走過來。
文士一眼看到一身紅衣的阿珠娜,眼裏閃過一絲神采。他霍然起身:“小兄弟你太小瞧自己了,如今你任天歌的名頭在武林中還有誰不曉!”說罷他也不待任天歌答話,便瀟灑地離去。
“怎麼又是他?他到底是何人?”桑青霓認出了文士。
“偶遇而已,他說交遊廣闊,可以幫忙尋找雪兒。”
阿珠娜怔怔地望著文士的背影出神。桑青霓瞧出端倪便問其詳,阿珠娜遲疑著說道:“離家時師父和我說過一些中原的武林人物,我總覺著那人有點像。”
“像誰?”
阿珠娜搖頭笑道:“應是我多慮了,那人即便在世,也近百歲高齡,不可能是他。”
文士離去後,拐進一條僻靜的小巷,停了下來,頭也不回地說道:“朋友跟了我這麼久也該現身了。”
一獨臂老者從暗處走了出來。文士一愣:“馬兄?”
馬逸麵無表情地說道:“很意外吧,你肯定以為我早死了。”
文士不動神色:“當年我與馬兄同在常青堂似乎並無過節,為何要盼你早死?”
馬逸歎口氣:“回想當年的事簡直如同在做夢,話說回來,當日雪山老魔重金禮聘我們兄弟姐妹七人入教,惹得堂中其餘高手極其不滿,你看不慣我也是理所當然。”
文士忽然咄咄逼人:“即便你僥幸撿回一命,卻也折了一臂,想必功力大減,又如何是我對手!”
小巷內又閃進一藍衣女子,雖已不年輕,但姿容端麗,十分動人。文士眼睛一亮,不由多盯了幾眼。
馬逸看在眼裏,怒斥道:“何太虛,你這老毛病何時能改!”
藍衣女子說道:“讓他多瞧幾眼無妨,待會晚輩自有手段招呼他一雙招子。”
馬逸故意說道:“夫人所言極是,正好讓他見識一下唐門的絕世暗器。”
那被叫作何太虛的文士大吃一驚:“你是唐門弟子?!”
馬逸冷笑道:“這位是百花山莊莊主夫人、唐門當家唐士譽的二千金唐影。”
何太虛臉色一變:“原來是唐二小姐,失敬失敬。在下尚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他立刻運起上乘輕功逃逸而去。
馬逸待他走遠,方說道:“這老賊狡猾不減當年,稍有不對立馬脫身,絕不願冒半點險。其實以他功力而言,即使我二人聯手,也不過略占上風而已。”
唐影說道:“我們該去勸一勸那任姓少年。”
二人尋到客棧,告知任天歌那何太虛的真實麵目,但任天歌不以為然:“隻要他能幫我找到雪兒就好,至於他為人如何又與我何幹。”
馬逸語重心長地勸道:“任少俠,老夫並非倚老賣老,但終究癡長你幾歲,那情孽閣主何太虛絕非善類,他處心積慮地接近你必定是為了枯骨心法。你武功雖高,可若論心機,又怎是他之敵?”
奈何此時的任天歌一心隻想找雪兒,旁人的勸根本聽不進去。他隨口說道:“即便何太虛昔年有萬般不是,眼下也已改過向善。身為天狼七煞之一的馬老前輩從前不也做下不少錯事麼?”
桑青霓忍不住插嘴道:“小任,馬老前輩也是為你好。”
唐影更是沉不住氣,激動地說道:“任少俠如此不聽長者勸告,日後若為人利用,恐怕要追悔莫及!”
任天歌冷冷說道:“我的事不勞夫人掛心。”
唐影臉色一變:“你可知這枯骨心法在武林中造下了多少殺孽!看來非要嶽少俠出麵了!”
任天歌不屑一顧:“夫人口中的嶽少俠又是何方高人?”
唐影針鋒相對地回道:“他叫嶽南楓,是昔年挫敗雪山老魔及枯骨心法的大英雄!”
任天歌劍眉一揚:“我恭候他的大駕!”他心裏暗暗記下了嶽南楓這個名字。
唐影氣得扭頭就走。馬逸臨走時歎道:“小兄弟,今日我們言盡於此,望你再好好斟酌一番。”他又看了一眼一臉無奈的桑青霓,悻悻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