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個擔心顯然是多餘的。
    席非白果然很快就回來了，手上還拎著一頭野豬——沒錯，就是一頭，麵目猙獰，少說也有兩三百斤的野豬，就這樣被席非白像是拎小雞崽一樣拎著，在他的手裏瘋狂掙紮。
    那妖怪卻依然穩穩當當地將野豬拎在手裏，看著半點都不勉強。
    看到這一幕的薛檸哆嗦了一下。
    所以說……這個人，果然還是妖怪吧？
    正常人怎麼可能做到這種事？
    席非白注意到了薛檸臉上的害怕，將野豬扔在了薛檸麵前，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你要的油。”
    薛檸哆哆嗦嗦地看向了地上的野豬：“這個？”
    “不然呢？”席非白那張好看的臉上嘴唇開合，說出來的話讓薛檸更害怕了，“難道你以為我要把你煉成油？”
    薛檸本能地哆嗦了一下，等反應過來妖怪的言外之意以後，他才頗為慶幸地鬆了一口氣。
    原來不是要把他煉成油啊。
    席非白挑眉，這傻子該不會當真了吧？
    他搖搖頭，沒管薛檸是怎麼想的，直接開始點菜：“我要吃炸酥肉，燉白菜，辣椒炒肉絲，配上大米飯，你去做吧。”
    “剛才不是還說隨便的嘛……”薛檸小聲嘀咕，卻根本不敢看席非白。
    薛檸的嘀咕全被席非白聽見了，他有些好笑。
    薛檸看起來慫兮兮的，膽子倒是挺大。
    “這裏是我的地盤，你在想什麼我都能知道。”席非白忽然出聲。
    薛檸嚇了一跳，不敢說話了。
    “我馬上就去做！”
    薛檸顯然很識時務，現在他在妖怪的地盤，這妖怪隨時都有可能殺死他，他還是小心為上。
    做菜都需要用上油，而要用上的油……薛檸看了一眼還在地上掙紮蹦躂，長相猙獰無比的野豬，咽了咽口水：“那個，我不會殺豬……”
    席非白本來還在欣賞薛檸的變臉，聽見薛檸這話，臉色僵了一下。
    “你猜我會不會殺豬？”他和善地看著薛檸。
    薛檸想了想，又看了一眼眼前這個妖怪的模樣，有些懷疑：“不會？”
    “巧了，還真讓你說對了，我也不會殺豬。”席非白攤了攤手。
    他在末世殺了不少變異獸，但用鼻子想都知道，變異獸和野豬不是一個東西。
    殺變異獸必須保證變異獸死的不能再死，一點生機都不能留下，野豬可不一樣，這玩意殺了得留下全屍。
    席非白可不覺得自己能做這種精細活兒。
    薛檸覺得這妖怪的麵目更加猙獰了。
    在他看來，這個妖怪平時吃的，說不定就是這些野豬，難道他吃野豬的時候，都是直接生、生吃？
    薛檸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
    “我、我可以試試！你別吃我！”
    薛檸立刻說道。
    席非白：“……”
    莫名其妙。
    他好像還什麼都沒有做吧？
    這小孩腦子裏都在想什麼？
    他眯了眯眼睛：“行，那你就試試。”
    野豬被席非白隨便扯的野草困成一團，嘴裏發出嘶吼聲，在地上掙紮著。
    薛檸到廚房裏找了一把刀——他也覺得奇怪，廚房裏的刀很神奇，什麼樣的刀都有，種類齊全，但能看出來，幾乎都是新的，他找了最像是屠戶用來殺豬的那一把長刀，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我給你按住，你來殺，可以吧？”席非白似笑非笑地看著薛檸，問道。
    薛檸有些害怕這個妖怪。
    拎著刀的手都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他還是第一次殺這麼大的動物。
    以前最多隻能殺條魚，殺隻雞什麼的，而且，在村子裏，殺豬可是屠戶才能做的活兒，屠戶大多都是身強力壯的男子，和雙兒半點關係都沒有。
    殺豬的時候，女人和雙兒甚至不能在旁邊看。
    薛檸隻有些淺薄的殺雞經驗，應該能應付殺豬的大場麵……吧？
    他不確定地想。
    席非白本來是想要吃東西的——畢竟久違地感覺到了餓的感覺，他還是很願意滿足自己的五髒廟的。
    不過，現在他倒是覺得，逗小孩也挺有意思。
    薛檸明顯不會殺豬，現在這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倒是也挺有趣。
    席非白說到做到，一隻手將野豬定在了原地。
    ——當然這隻是表象，他是精神係異能，實際上是用精神力將野豬控製住了。
    薛檸這一刀下去，野豬都不會嚎叫一聲。
    但是薛檸給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設，卻依然哆哆嗦嗦，還是沒敢下手。
    他忽然想起來，之前家裏殺豬的時候，家裏都要先準備熱水，薛檸深吸了一口氣，看向席非白：“我、我想起來了！殺豬之前要先燒好熱水，不然到時候不好去毛！”
    席非白盯著薛檸看了一會兒。
    薛檸都有些心虛了，卻還是強撐著看向席非白。
    席非白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去燒水吧。”
    他本來可以用異能殺死這頭野豬的。
    現在倒是想看看薛檸都還能折騰出什麼幺蛾子來了。
    他放開了野豬，跟在了薛檸的身後，忽然想起來了什麼：“對了，你之前烤的雞蛋呢？”
    薛檸準備燒水的動作一僵。
    他還以為這妖怪已經忘記了雞蛋的事情，在妖怪去抓野豬的時候，小心翼翼地將雞蛋放在了懷裏藏起來。
    要是這妖怪吃完了飯還想吃他，薛檸想，那他臨死之前，一定要先把這個雞蛋吃了。
    沒想到這妖怪竟然還記得雞蛋的事情！
    薛檸不情不願地將藏好的雞蛋拿了出來，席非白倒是一點都不客氣，將小孩手裏的兩個雞蛋全都拿走，對薛檸擺擺手：“行了，幹活去吧。”
    薛檸：“……”
    薛檸敢怒不敢言。
    這是妖怪，他不能得罪這個妖怪。
    反複在心裏勸說自己，薛檸總算是將心裏的那一口氣順過來了。
    等一會兒殺了野豬，他一定要先做很多好吃的！
    自己先偷偷吃飽，再給這個妖怪吃！
    薛檸絲毫沒有意識到，他對殺豬的恐懼，不知不覺間消失了。
    席非白倒像是看見了薛檸身上忽然熱血起來的火焰似的，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聲。
    果然還是小屁孩。
    他拿了雞蛋，身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躺椅，躺在椅子上，剝開雞蛋，兩口吃下了獨自。
    還有些意猶未盡。
    人活著，果然還是要吃吃喝喝才行。
    擺爛了許多年的席非白，終於吃到了人能吃的東西，忍不住感慨。
    他若有所思地打量著薛檸忙忙碌碌的身影。
    這小孩稍微訓練一下，應該能做個不錯的廚子。
    天上的太陽像是永遠都不會移動似的，席非白心念一動，躺椅就出現在了小院外的一顆大樹底下。
    涼風吹過。
    這日子也還不錯。
    席非白想。
    反正也死不了，不如活得舒坦一些。
    另一邊的薛檸，可不知道奴役他的妖怪現在躺在椅子上想什麼古怪的東西，他重新點火，燒了一鍋開水，又認真回憶了好幾遍殺豬的流程，深吸了好幾口氣。
    他視死如歸地走了出去。
    卻發現野豬還在院子裏掙紮，那個妖怪不見了蹤影。
    薛檸一愣。
    他手上的力氣一鬆，殺豬刀掉在了地上。
    “想不到你還挺喜歡殺豬的。”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
    薛檸轉身一看，院子裏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了一個躺椅，而椅子上躺著的人，赫然就是剛才那個妖怪。
    他嚇了一跳！
    剛才這裏應該是沒有東西的吧？
    這人果然是個妖怪！
    薛檸頓時對席非白妖怪的身份深信不疑。
    席非白沒有在意薛檸的想法，他臉上甚至還帶著幾分笑意。
    久違地找回了活著的感覺，他覺得自己失去已久的惡趣味也忽然回來了，逗弄小屁孩，也挺有意思。
    薛檸戰戰兢兢的樣子，果然還是很有趣。
    薛檸歎了一口氣，視死如歸一般地，撿起了地上的刀，小心翼翼地看向了席非白：“可以幫我先把豬按住嗎？”
    席非白盯著薛檸看了一會兒，才漫不經心地道：“當然可以。”
    他往前走了兩步。
    說起來也很奇怪，他身上雖然破破爛爛的，胡子拉碴，看起來就不像是一個好人，但身上帶著一種薛檸看不明白的氣質。
    讓薛檸有些不敢接近。
    察覺到自己的想法，薛檸臉色難看。
    他怎麼會想要接近這個妖怪！
    他搖搖頭，將這些想法甩開，拿起了刀子，閉上了眼睛，對著野豬手起刀落。
    一下子刺了進去。
    野豬發出了一聲嚎叫。
    但奇怪的是，並沒有怎麼掙紮。
    很快，野豬的聲音逐漸變小，直到消失。
    薛檸睜開眼睛，看著麵前死的不能再死的野豬，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竟然這麼容易的嗎？
    殺豬好像也沒有想象中那麼難啊。
    薛檸怔怔的，看起來有些呆。
    席非白伸出一個手指戳了他一下：“喂，現在是不是該處理這豬了？”
    席非白反正是不想幹活，正好這小子還可以當個免費的勞動力。
    第一次殺了豬的薛檸放下了手裏的刀，不知為何，心情有些激動。
    “對，處理！我馬上就來！”他回到廚房，將廚房裏滾燙的熱水端出來，直接往野豬的身上澆上去。
    一陣白煙冒出來，院子裏無端多出了一些生活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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