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村中生活 【001】一碗白米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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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檸忙了一天,沒喝上一口水,也沒吃上一口飯,就被二嬸趕到了柴房。
他頭有點暈,眼前仿佛閃爍著星星,皸裂的手指撕裂的疼,細小的傷口剛剛結痂又被撕裂開來,整個人骨瘦如柴,分明已經十六的他,看起來卻像是個沒滿十二的豆芽菜。
雙兒和女子一樣,十五歲及笄,十六歲就算是成年,家裏受寵愛的雙兒一般與女子一樣,在十四五歲都應該議親了,農村的雙兒力氣比女子大些,雖然沒有女子好生養,但窮苦人家依然願意娶一個雙兒回去,多一個勞動力,在農忙時候,也能幫上不少忙。
薛檸父母走得早,自幼寄人籬下住在叔叔家,嬸子不是個好相與的,他一個人要幹家裏所有的活,還常常吃不飽穿不暖,堂姐堂妹對他冷眼相待,堂兄無視他的存在,將他當做家裏的下人使喚,隻能住在柴房。
眼前的一切驟然失去了色彩,變得灰白起來,他一直緊繃的身體驟然放鬆下來。
我是不是要死了啊……
他想。
死了也挺好的,不用繼續過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了。
不!不行!
薛檸猛然睜開了眼睛!
他還沒有查出父母去世的真相,讓不能死!
這一瞬間,他身體裏驟然迸發強大的力量,薛檸掙紮著從幹草堆裏站起來,跌跌撞撞地往門外走去,還沒有走到柴房門口,就“砰”地一聲倒了下去。
他悶哼一聲,失去了意識。
他沒有發現,在他暈倒以後,身上驟然閃爍一陣白色光芒,被光芒籠罩的薛檸,消失在了柴房裏。
他再次睜眼時,正對上了一片廣闊的田地。
田裏一片荒蕪,長滿了雜草,卻也依稀能夠看出土地的肥沃,在他們村子裏,這已經算是上上等良田了,這裏竟然任由這樣的良田,竟然被人荒廢著,簡直是糟蹋良田!
他眼中有些不忿,忽然看見了不遠處有一座房子,是一個四合的小院,上麵落滿了灰塵,一看就是常年沒有人打理,已經荒廢了多時。
他眼前冒著金星,求生的欲望驅使著他站起來,緩慢地挪到了院子前。
他抬手敲了敲門,沒成想手剛碰上門,就發出咯吱一聲,大門直接打開了。
他的手僵硬在原地。
整個人有些不知所措。
“有人嗎?”
沒有人回答他。
四下一片寂靜。
薛檸心中有些忐忑,對門內拱了拱手:“我、我叫薛檸,不知為何來到此處,想借貴地休、休息一下,絕對不會打擾的!”
隻有大門被風吹動的聲響,在無聲附和他的話。
薛檸於是明白過來,這裏怕是沒有人住。
也有可能是主人家還沒有回來。
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鼓起的勇氣都被消耗一空,整個人沮喪地跌坐在大門口,眼裏滿是惶恐。
因為餓和精神不濟,薛檸一直沒有反應過來,他好像不在二叔家裏了……
長這麼大,幾乎從來沒有離開過村子的薛檸,麵色越來越白,他該不會已經……死、死了吧?
死亡,對薛檸而言,是一件近在咫尺,卻怎麼也不敢觸碰的事情。
人要尋死很容易,可死了想要活過來,卻不可能,他小時候受了委屈,也曾經忍不住想要去死。
可到底還是害怕,他不想在死後見到父母,還要害得他們傷心,後來知道了自己父母的死亡沒那麼簡單,他才堅定了要活著,找出父母去世的真相的決心。
他在門口坐著,眼淚一滴一滴地落下,眼前也變得越來越花,肚子裏更是咕咕亂叫,周圍好像隻有他一個人的聲音。
他越想越覺得害怕,蹲在門口,眼皮逐漸沉重,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他是被涼風喚醒的。
四下寂靜無人,一片靜默。
旁邊的房子大門依然開著,除了天上的月亮,似乎一切都沒有變化。
他肚子裏仿佛有火在燒。
薛檸忍著腹中劇痛,推開身後的門,走進了這個院子。
院子雖然簡陋,但五髒俱全,左邊是緊閉的臥房,右側是一個廚房,柴火堆積在廚房門外,看起來像是很久沒有用過了,但也似乎沒有蜘蛛結網……
不過這時候薛檸顧不上那麼多,他注意到院子中的水井,走上前打上來一桶水,用水井旁的木質水瓢舀了一瓢水喝下,肚子裏火燒般的感覺下去了一些。
他環顧四周,小心翼翼地詢問:“有人嗎?”
沒有人回答。
他稍微猶豫了片刻,走進了廚房,雙手合十祈禱了一句:“屋子的主人,借用一下您的廚房煮一頓飯,十分感謝。”
廚房裏除了幹柴什麼也沒有,灶台上空空如也,各種工具搭配齊全,蒸籠鐵鍋菜刀砧板……排列整齊。
他重新出了房門,在小屋外,生長茂盛的稻田中,稻子被飽滿的穗粒壓彎了腰,他小心謹慎地摘取了一小把稻穗,拿著稻穗回到了小屋中,動作熟練地對稻穗進行了脫粒,在廚房生上了火,從院子裏的井水中,舀了一瓢放在鍋中,煮了一碗粥。
整個動作流暢而機械,仿佛經曆了無數次這樣的場景。
在叔叔家裏寄人籬下的日子裏,他若是餓極了,也會從地裏悄悄拔走一把稻穗,等到叔叔嬸嬸都睡下了,才敢悄悄起來煮粥,為了不被發現,每一次都隻敢用上一點柴火,很多時候,米都沒有熬熟。
這一次,因為沒在叔叔家裏,他稍微任性了一把,多煮了一段時間,在屋子裏借了一個碗,將煮好的粥倒在碗裏,捧著碗,坐在了廚房門口的台階上。
他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終於喝上了一口濃稠的熱粥,薛檸眼眶竟忍不住有些濕潤。
原來,白米粥的味道,應該是這樣的啊……
他小口小口地喝完了手中捧著的熱粥,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下來,砸在碗底,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聽說,人在將死之際會看到幻覺,幻覺裏有人一生最美好的想象。
他原以為在自己臨死之際,會見到父親和爹爹,沒想到在臨死之前,他看到的,隻是一碗熱粥。
他覺得自己真是太慘了。
薛檸喝完粥以後,老老實實把碗洗幹淨,收拾了廚房,蜷縮在柴房旁邊,盯著天上的月亮,安靜地等待死亡的到來。
他都能看見幻覺了,不是要死了是什麼呢?
可惜沒辦法找到父親和爹爹身亡的真相了……
等見到父親和爹爹,再向他們道歉的話,應該也來得及吧?
薛檸腦海裏轉動著萬千思緒,全都十分喪氣。
他整個人都顯得十分頹喪,眼裏的灰暗映照著月光,連帶著月亮都變黑了。
他守在屋子裏,睡了過去。
薛檸睡過去以後,整個人便從屋子裏消失了,與此同時,屋子裏突兀地出現了一個身材修長的男人。
男人掃了一眼打掃幹淨,還剩下一些食物的廚房,冷嗤了一聲。
“真蠢。”
嘴上這麼說,他動作卻絲毫不含糊,幾步就走到廚房,將廚房裏剩下的白粥,還有薛檸做來下粥,不知為什麼沒吃上的小菜都吃得個一幹二淨。
吃完後,他離開了廚房。
剩下的東西一片狼藉,男人也沒管。
對此,薛檸毫不知情。
冬天的寒光推開了層雲,柴房門口傳來“咚咚咚”的急促響聲。
“小兔崽子又開始偷懶了?都什麼時辰了還不起來幹活!”
罵罵咧咧的聲音穿透柴房本就腐朽的門,傳到了柴房中蜷縮成一團的少年耳中。
薛檸睜開眼睛,迎麵而來的便是二嬸一腳踢開柴房的門後,滿含怒意瞪著他的臉,以及毫不客氣地重重一踢!
薛檸打了個激靈,在原地翻滾了一圈,避開了這一腳力道不低的攻擊,讓薛二嬸踢了個空,一個踉蹌往前倒了幾步,摔倒在柴房的幹草堆上。
薛二嬸眉頭緊鎖,罵罵咧咧站了起來:“小兔崽子你竟然還敢躲?”
“要挨打了我憑什麼不能躲?”
薛檸眨眨眼睛,無辜地看著薛二嬸。
薛桑氏尖酸的眉眼皺成一團,眉頭都快豎起來,眼神不善地剜了薛檸一眼:“好啊,小白眼狼長大了,不幹家裏的活了是吧?老娘辛辛苦苦養大你十幾年,你個小白眼狼竟然敢頂嘴?”
她快速上前幾步,拎起薛檸細瘦的胳膊,劈頭就是一巴掌:“躲啊,小白眼狼你怎麼不躲了?”
“不是能耐了嗎?”
薛檸耳朵裏嗡嗡的響,疼痛感讓他驟然反應過來,他這不是在做夢……
他還活著。
薛檸眼裏滲出一絲淚,又成了在薛二叔家寄人籬下,唯唯諾諾,不敢開口的受氣包。
任憑怎麼打罵也不還手,薛桑氏一時間也沒了興趣繼續動手,將瘦不拉幾的薛檸扔在了一邊,語氣裏是抵擋不住的刻薄:“還不趕緊起床幹活?老娘養你這麼些年,可不是白養的!”
薛檸機械地從帶上爬起來,踉踉蹌蹌地去幹活了。
薛二叔家裏的活,基本上都是薛檸在幹,早上挑水、打豬草、喂豬,給一家子人洗衣服,還要到山野田間挖野菜,偏偏灶台上的活,是半點都沾不上邊的。
薛桑氏可是在防著他呢!
“喲,還真當自己是小少爺了?太陽都上天了才起,還不去把今天的雞喂了!”二叔家的哥兒薛棠見到薛檸,忍不住刺了他幾句,一甩手把手上的東西扔給薛檸,自己跑出去玩了。
薛檸在這個家裏逆來順受,人人都能欺負一下。
“愣著幹什麼?”薛桑氏路過他,看見他手裏的雞食,沒說什麼,指著院子裏的水缸,“幹完了記得去打水!”
他垂下眼,擋住了眼裏的情緒,動作麻利地給院子裏咯吱亂叫的母雞喂了食,轉身提著水桶出去了。
被關在空間裏,能夠看見外麵的直播連續劇的男人嗤了一聲,還以為這小崽子能支楞起來,沒想到他倒是個能忍的。
他都看了不知道多久這小子逆來順受的千篇一律日常了,不知道這小子什麼時候能有改變。
他慵懶地躺在一棵梨花樹上,隨手一劃,麵前直播屏幕一般的光幕便消失了。
他閉上眼睛假寐,伴著簌簌然落下的梨花,懶得去理外麵發生的破事。
空間裏安靜得落針可聞。
梨花下了一場雨,帶走了幾許清涼。
樹上的人影一動不動,仿佛對周圍的一切都漠不關心。
片刻後,男人睜開眼睛,滿臉煩躁地又把屏幕打開了。
“嘖。”
男人的聲音在空中回想,無人應和,亦無人問津,像是帶著無邊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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