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安到了晚上，也沒看到李道載的身影。離開身體這麼久，情況非同一般。他把李道載的身體放平，然後蓋上毯子。自己則是側臥在客廳的地上，王言早就去屋裏睡了。走之前一直懇求龐安，能讓自己睡個好覺。
    “再不出現，就要喊小可招魂了。”
    龐安撇撇嘴，盯著李道載的身體。心裏的不安讓他手腳發涼，閉上眼試圖想想有沒有自己遺落的部分……有一處自己倒是沒試過，但按理說被符紙禁錮的鬼魂，應該是可以看見的。
    “呼……”
    一聲歎息，在龐安身後響起，隨即是一口涼氣吹在他脖頸上。龐安一哆嗦，他還閉著眼假裝自己在睡，趁機翻身。
    “呼……”
    這次涼氣撲上麵頰，激的人脊背發麻。龐安兩條腿也在下麵直抖，這鬼魂這麼厲害？能衝破這符紙陣法？
    “滾出去…”
    陰森可怖的聲音在耳邊綻開，龐安下意識去咬自己的下唇，如果不是…那…我可就知道李道載在哪裏了！肯定是李道載破開了符紙陣法，現在一定要揭下符紙，才能讓李道載回到身體裏。不過自己現在哪裏敢動，連眼睛都不敢睜開。
    “滾出去…”
    聲音又一次響起，呸！要不是你貼我太近，小爺怕做噩夢，早就收了你了。龐安看出這鬼魂是在嚇唬自己，他手指彎曲摸到袖口裏黃紙包裹的銅錢，向前一扔。銅本就驅鬼加上黃紙背麵寫了驅鬼咒，女鬼被嚇得連連後退，龐安則趁機跑到之前貼的符紙前。
    “這麼多！哪個是關李道載的啊！”
    都怪自己過分嚴謹，女鬼也重振氣勢向龐安撲了過來，龐安揭開窗台上的符紙就扔向女鬼。但沙發上的李道載仍然一動不動，猜錯了。
    “你大爺的！李道載！”
    龐安高聲怒罵，此時才瞥清女鬼的外貌。清純活潑看起來年歲不大，真是可惜。俯下身子再向前翻滾，勉強躲開魂體。
    “美女！美女美女！咱們有什麼仇什麼怨，都可以坐下來說清楚啊！”
    因為陰陽眼，他很容易被鬼魂附身。以前師傅在，還有人幫自己驅鬼。現在一旦發生這種情況，怕是自己就再也回不來了。所以必須和鬼魂保持距離，他露出討好笑意，眨眨眼看向身後的女鬼妹妹。
    “好呀……”
    女鬼也回了龐安一個微笑，她晃晃手指，屋裏的電燈一閃一滅。廚房，臥室的門都像是被風吹開一樣，發出吱呀的聲音。
    “那你就快點從這滾回去！”
    “那我也得先把道載哥救醒啊，是不是？”
    龐安露出標準微笑，腳不停後撤，手急眼快又撕下一枚符紙。
    “NONO，你猜錯了。”
    女鬼搖搖頭露出可惜模樣，下一秒一把水果刀順著龐安的臉頰擦出去，留下一道血痕。龐安腿一軟，就給女鬼拜了早年。一般的鬼怪也隻能操控燈或者門，嚇唬人。這有點怨氣的就不同了，怨氣越重力量越大。
    “差點我命都沒了……”
    這麼想著，龐安心裏除了恐懼還升出怒意。他拿起水果刀扔回女鬼在的方向，隨即向著第三枚符紙進發。
    “這東西對我可沒用…”女鬼認為龐安是嚇傻了，壓根沒躲。龐安撕下第三枚符紙，順利看到李道載，他轉身對著女鬼吐舌頭。
    “我可是很厲害的，敢嚇小爺？你完蛋了！”
    飛刀越來越近，女鬼才注意到上麵裹著黃符。避之不及，她被狠狠彈出門外。龐安則是趁亂從包裏掏出一捆雄雞血浸泡過的紅線，他用掌心快速在門上貼好紅線。外圍按照門框呈長方形，內部左右交錯。
    此時李道載的靈體終於回到身體裏，他雙腿發麻根本無法動彈，隻能在一旁看著龐安行動。
    女鬼恢複了元氣想衝進來，龐安在線上掛了五顆鈴鐺，最中間是一個玻璃小瓶。鈴鐺隨風搖擺，就吸著鬼魂向前。她魂體撞上紅線發出刺耳地尖叫，隨即整體扭曲被吸入瓶中。龐安手急眼快，立刻蓋上蓋子。
    瓶子裏的女鬼縮小了好幾倍，她憤怒地敲擊著瓶身，狠狠用髒話喊龐安放自己出去。李道載的視線集中在龐安背上，看的龐安心裏發毛。他轉過身，晃了晃手裏的小瓶，對著李道載努嘴。
    “看著我幹嘛？”
    “我看不見瓶子裏的東西。”
    李道載這句話，是在反問自己。龐安則一邊將瓶子搖晃的更用力，一邊解釋。
    “你是靈體的時候，會看到鬼魂很正常。現在已經回到身體裏了，又沒有我這樣的超級能力，當然看不見。”
    瓶裏的女鬼險先幹嘔出來，她扶著玻璃壁無力，語氣也放軟下來。
    “大哥…大哥！我要吐了，別晃了…別晃了，是我的錯。”
    龐安湊近瓶子去觀察那位，惡狠狠地開口。
    “還敢不敢嚇唬我了？”
    “不敢了，不敢了！”
    女鬼正襟危坐，兩手攤在膝蓋上畢恭畢敬。
    “還讓不讓我滾了？”
    “哪敢哪敢，大哥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女鬼麵對龐安孩子氣的提問，露出一臉狗腿笑意。她現在隻期盼，對方不要再搖晃這個破瓶子了。龐安得到滿意的回答，兩隻眼睛彎成條線。
    “這還差不多，現在放你你出來，給我老實點。”
    “等等…”
    意想不到的是，李道載開口了。他的雙腳已經適應，慢慢起身走到龐安身邊。李道載收走龐安的瓶子，倒立在桌麵，然後…就像轉陀螺一般，讓瓶子在桌上極速起舞。
    “哎？哎哎哎！你們…兩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小女孩了！好…好暈。”
    等女鬼放出來時，已經倒地不起。她強忍著吐意，貼著地麵幹嘔。龐安好心等她舒服一些才開始發問。
    “你和王言什麼關係？把他弄成這樣。”
    “他是人渣！他該死！我當時沒把他帶走，真是可惜。”
    女鬼的名字叫悠悠，是大四的女學生。她在一年前遇到了王言。王言那時候作為學校的特別助教，回來幫助監考。悠悠在一下子就喜歡上了王言。王言麵容清秀老實，黑色鏡框掛在臉上，笑起來也十分憨厚。於是考試結束，悠悠特地在教室門口等了很久，順利要到了王言的聊天室號碼。
    這是兩個人第一次相遇，之後悠悠就經常出現在王言愛去的酒吧，咖啡廳還有王言的公司樓下。悠悠是個活潑天真的女孩，王言也很快被悠悠吸引，兩個人產生一些曖昧情愫。兩個人沒有正式說過在一起，但是無論是接吻擁抱還有更甚的，兩個人都做過。
    在悠悠心裏一直以為兩個人的感情是心照不宣，是早就承認的。王言會給自己準備晚飯，會在悠悠不舒服的時候給她揉肚子，會因為悠悠喜歡的花在附近的花店沒有賣，就跑到城市的另一頭去買。
    “可是有一天…我看見了…”
    悠悠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龐安向來對別人的八卦故事著迷，他湊近了去問悠悠。
    “你發現什麼了？”
    “那天…”
    那天淩晨，悠悠覺得喉嚨發緊，她起床拿水喝。王言的屏幕一陣閃爍，讓悠悠不解，悠悠打開手機…裏麵是一個聊天群，王言在上麵分享悠悠的私密照片，群裏的每個人都會分享自己戀人的私密照片。
    “可真看不出來，王大哥還有這種喜好。”
    龐安眼底泛起厭惡之意，他想安撫悠悠，卻隻能和李道載一起聽著悠悠哭。鬼魂雖然眼瞳全是黑的，哭起來的時候眼淚卻會散發光芒。隻是李道載看不到，他隻能聽見悠悠講的故事。
    “何止，我發現他前前後後同時交往了12個女孩，我的備注隻是備胎4號。”
    悠悠撇撇嘴，她的聲音顫抖中帶著委屈。後來悠悠和王言借著這事大吵了一架，她讓王言把所有的照片都刪掉。悠悠跑回家，她突然覺得四周都有人在看自己的照片，他們拿著手機對著自己，自己的衣服不見了，赤裸著對著鏡頭，她很害怕。更害怕自己的媽媽會不會發現，害怕學校的同學會不會發現，她手腳冰冷不停的抓著自己的胳膊，還有大腿，直到出現一條條紅痕。
    她還痛恨王言，她想問王言為什麼這麼對自己。情人節一起看日出，假期去雪山滑雪，兩個人牽手在江邊行走，每件事都壓的悠悠喘不過氣，自己甚至那麼用心，打了幾份工，就想給王言準備一份生日禮物。
    “所以你又去找了王言，然後他把你害死了？”
    李道載想到悠悠最開始對自己說的話，悠悠搖搖頭，隻是還未開口就有人加入了他們的聊天。
    “我沒有！我從來沒有害過她，是她……是她死了還來纏著我，讓我睡不著吃不下。你當初報警，我已經被拘留了！還想怎麼樣？”
    王言一改上午的樣子，紅著眼睛衝了出來。他咬牙切齒盯著龐安身前的空地，卻看不見悠悠的身影。龐安和李道載一同看向悠悠，悠悠坐在地上露出笑容，像是自嘲，她嘴角揚起，一排牙齒整齊排列十分可愛。
    “我是自己吃了安眠藥離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