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隻有楚一凡紊亂的呼吸聲……
    不似平時的均勻，一深一淺，壓抑的氣氛連門框都不免的發出輕微的震顫。
    窗簾並沒有拉全，他似乎看到了操場上那群人的那種嘲笑。
    不知道楚一凡在地上坐了多久，直到雙腿沒有知覺他才回到自己的座位。
    簡單的收拾一番之後，他就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假裝睡覺，試圖連自己都欺騙。
    可他自己清楚，他比任何人都在意別人口中隨口說出的話。
    釋懷嗎？
    又要怎麼釋懷呢？
    廖謙那張臉突然出現在楚一凡眼前，他想，要是這個時候廖謙在就好了。
    可是楚一凡又不想被他看到自己那麼狼狽的樣子。
    胡思亂想著，門外的喧鬧聲夾雜著腳步的聲音，由遠而近。
    楚一凡猜想應該是關且惟他們回來了，他拉上自己的床簾，蓋上了被子。
    一個人總能撐得過去的，負情緒什麼的，他從來都不想帶給別人。
    況且誰願意聽呢？
    關且惟注意到了地麵上多出來的一雙鞋，他看向楚一凡床的位置。
    隨後眼神示意了穆清和林澤宇，三人心照不宣，一時間都沒了什麼聲音。
    連腳步聲都能感覺被故意壓低了幾分。
    讓原本就壓抑的房間又重了一分，沒人說話，連呼吸聲都顯得格外的突兀。
    楚一凡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著了，隻知道他睡的並沒有很好。
    醒了又睡，睡來又醒，夢境和現實來回切換，連他都險些分不清了。
    叫醒楚一凡的是早八課定下的七點的鬧鍾。
    簡單的洗了洗臉，他就打算出門，但是想到這兩天的事情他還是有些後怕。
    連去食堂吃飯好像都成了一種奢侈，還好之前買的零食和泡麵有富裕的，不至於一大早上就挨餓。
    口罩和帽子好像成為了他生活的必需品，也可以稱之為是最後一塊的遮羞布。
    好像有他們更有安全感一些，能讓他稍稍的安心。
    到了教室，並沒有很多人，畢竟是一個選修課，又是周一的早八，來的人就更少了。
    楚一凡找了一個後排的角落坐了下來，他習慣性的想彎下腰來，把自己縮成一團。
    但是腰背部的疼痛告訴他昨天他真真切切的去過正骨醫院。
    於是，他隻好強迫自己挺直了腰板。
    雖然這樣在人群中顯得格格不入。
    因為上課帶口罩和帽子的緣故，已經吸引來了一些目光，再加上這個特殊的挺拔的坐姿，就更顯得引人注目了。
    已經有不少人拿出手機找之前表白牆發出的帖子，對著楚一凡這邊竊竊私語起來。
    楚一凡自然知道他們在小聲議論著什麼，隻好把帽簷壓了又壓，勉勉強強的能看到黑板。
    “他叫什麼來著，我記得之前學校的貼吧上有他的名字，你去看一下。”
    “找不到啊，我之前可沒看過這個帖子，你是不是看錯了？”
    “不可能，那你脫網了吧，就這兩天，咱們學校傳的沸沸揚揚的那個你不會不知道吧？”
    斜後方的兩個女生的聊天，楚一凡能聽的一清二楚，雖然他們兩個已經刻意的壓低了聲音。
    “不知道啊。”
    楚一凡的餘光飄到了後麵的兩個女生。
    隻見其中一個女生搖了搖頭，另一個女生低頭和他說著什麼。
    下一秒他的聲音就傳到了楚一凡的耳朵裏。
    “就是那個看背影和身材都長得可帥的那聲，但是臉真的一言難盡，要是說平平無奇的話，大家肯定也能勉強的接受，但是他真的挺醜的，臉上的痘痘像癩蛤蟆皮似得……”
    “你這麼說我就有印象了，是不是臉上還有一塊醜了吧唧的胎記，不過他帶上口罩的話，我還是能勉強接受的。”
    楚一凡不想在聽他們討論自己了，其實也不止他們，整個教室的人估計都在議論自己。
    他從來都不知道，一個選修課的課堂能熱鬧成這個樣子。
    台上的老師一直都是不溫不火的樣子，自顧自的講著自己內容，他不在乎這幫學生有沒有人聽。
    反正這和自己並沒有什麼關係。
    楚一凡知道這樣會打擾老師的課堂，可是他更加的清楚，那個隻知道逃避的自己又回來了。
    接著楚一凡悄悄的從後門溜了出去，走廊上的光將他的影子拉的很長。
    那一刻像是被束縛很久的人，得到了久違的自由。
    這是他第一次逃課，更像是逃離深淵。
    九點鍾的校園人已經陸續的多來起來，楚一凡清楚的知道即使自己偽裝成這樣，也還是會被人認出來的。
    他走出剛才那棟教學樓，低著頭盲目的跟著人流走……
    看到校門口醒目的幾個大字的時候楚一凡才發覺自己走到校門口。
    猶豫間最終他還是選擇走了出去，想著今天就一節早八的課，回到宿舍也隻能躺下睡覺，那還不如去廖謙那裏待一會。
    騎上單車離開，楚一凡覺得自己的肩膀鬆了下來。
    一路上連風都是輕盈的。
    到達工作室門前，按開了密碼，廖謙正坐在公共辦公區拿著畫筆，低頭描繪著什麼。
    他的眉頭微蹙，筆在他的指尖轉了幾圈又落在紙上，聽到門打開，廖謙這才抬起頭來看。
    他先是短暫的吃驚了一下，隨機麵色就恢複了往常的神色，“你今天怎麼來了，是沒有課嗎？”
    楚一凡低著頭不知道該說什麼，一旦想到學校的那些糟心事，他就不想開口。
    他詞不達意，不知道該怎麼訴說自己的委屈，也不想把對方當成自己的情緒垃圾桶。
    他微微點頭，以此來回應廖謙的話，然後準備去自己的房間。
    剛打開隔間外麵的一道門，裏麵就傳來了一聲驚呼。
    安七的嗓音偏細，聲音穿透了整個工作室。
    廖謙立馬走上前去，關切的看著安七。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安七也從驚嚇中緩了過來，看著楚一凡那張醜陋的臉透出一絲蒼白，她隻好搖頭。
    “沒事，我就是易驚體質，一開門看到有人站在門口被嚇到了而已。”
    即使安七說的能有幾分可信，廖謙也知道是因為楚一凡容貌的原因。
    安七和羅歡都沒有見過楚一凡真正的樣子，雖然不免會受到驚嚇，但他現在更擔心楚一凡。
    廖謙始終記得周六的時候去楚一凡學校看到的那些場景。
    他隻能先讓安七會自己房間休息，免得再一次刺激楚一凡。
    畢竟他也有過那樣的一段時光，他也知道那些無心之舉對自己的傷害有多大。
    等楚一凡回應過來之後，廖謙已經攬著他坐在了他房間的椅子上。
    “不舒服的話可以先休息一下，反正這本來就不是你工作的時間……”
    廖謙的話還沒說話，他就看到楚一凡那雙發紅的眼鏡，眼淚隱忍在眼眶裏打轉，卻遲遲沒有落下來。
    他看著楚一凡這幅倔強的樣子，一時間所有的話都哽咽在喉嚨裏。
    楚一凡背過身去，用衣袖狠狠地擦掉了還未落下的淚。
    “那我能占用你的工作時間嗎？”
    這次換廖謙愣了，他欣喜的點頭，“當然可以了。”
    楚一凡不知道該從奶說起，語無倫次的話將近幾天的煩惱一股腦的就說了出來。
    廖謙是個很好的傾聽者，即使楚一凡說的話很亂，但他還是聽得懂其中的前因後果。
    他是個溫柔的人，但並不是一個很好的安慰者，他說不出什麼好聽的話，卻著實著急。
    “不然就像我之前那說的，出來住吧。”
    這些話全說出來之後，楚一凡心裏舒服了很多，但是也有一絲後悔，後悔全盤托出，怕廖謙並不感興趣。
    “出來住還是算了，那我能晚上找你一起夜跑嗎？”
    楚一凡真的有點舍不得關且惟他們三個，而且這可能是自己最後一學期住在宿舍了。
    明年暑假，大概就可以出去實習了。
    “當然可以。我這裏隨時歡迎你。”廖謙笑的坦誠，終究沒說話那些安慰的話。
    他怕自己的這些話，對楚一凡來說也是一種負擔。
    楚一凡的手機突然響了一下，打開是輔導員的消息。
    大概就是說校園的帖子已經被學校貼吧的管理員刪除了，但是輿論這方麵是學校沒辦法控製的。
    其實楚一凡沒想到輔導員回複自己，畢竟在他的印象裏，輔導員就是一個老裏老氣的小老頭。
    雖然他的你年紀不大，也不過三十來歲，但是衣服老成的樣子，很難不讓人以為他已經四十奔五了。
    但對於這件事情，楚一凡覺得輔導員已經做到最好了之前在初中和高中的時候，根本就不會有人關注自己，更別談偏向自己了。
    事情不可能再向更壞的地方發展了，當然也不會往好的地方發展。
    楚一凡對此就已經很知足了，網路沒有記憶，網絡也有記憶。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在等人們對於他的記憶變淡，當然如果沒有人會突然提起他的話。
    廖謙不知道楚一凡盯著手機在想著什麼，他沒有過多的打擾，手上依舊忙碌著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