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當地派出所。
    蔣峰早早地就等在了門口，看著杜城和沈翊並肩而來的時候，不自覺地露出了一個八卦的笑容，“嘿嘿”地笑了兩聲，“城隊。”
    杜城皺眉看著笑著這麼賤的蔣峰：“嫌疑人呢？”
    蔣峰反問：“專家呢？”
    杜城用拇指一指沈翊：“這呢。”
    沈翊有點訝異地看了他一眼，而後不自覺地一勾嘴角。
    蔣峰嘴巴頓時不知道該怎麼動了，愣愣地點點頭，然後帶著兩人往裏麵走。
    審問室裏，等著了一個人。
    他渾身纏著束縛帶，目光卻沉靜地看著白壁，而後若有所覺地將目光投向了審問室的單麵玻璃這邊，若有似無的目光正好和沈翊打了個對照。
    沈翊一看便是一愣。
    推開審問室的門，這人甚至還禮貌地衝沈翊一點頭，完全不理會杜城，仿佛這屋子裏他隻看得見沈翊。
    他身著淡灰色的襯衫，戴著金絲邊的眼鏡，看起來就像板正嚴肅的商人一般，實在難以將他與在街上亂砍人的行徑掛鉤。
    他定定地看了沈翊許久，而後勾起了一個微笑：“你和我一樣，所以才來看我的嗎？”
    杜城近乎是冷笑一聲：“他是人民警察，坐在這頭；你是嫌疑人，坐在那頭。除性別外，我實在看不出來有什麼相似的。”
    他好像現在才注意到杜城，眼珠子慢悠悠地挪了過去，然後眼神找了許久，終於將目光聚焦在杜城身上：“哦……這位警官，您好。”
    杜城皺眉看著他，翻開了他的聞訊記錄，皺眉看著上麵的一行字：“嫌疑人精神狀態不穩定，難以與人正常交流。”
    這個嫌疑人又將目光挪回到沈翊身上，然後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和善可親的笑容：“我叫徐建，在瑋辰公司工作，很高興認識你。”
    沈翊微笑了一下，“沈翊。”
    杜城用筆頭重重地敲了一下這張紙，在這行字上打了一大道橫線——還“難以和人正常交流”，看著感覺這貨跟沈翊說話毫無障礙啊。
    “能跟我們談談今天上午發生的事嗎？”
    徐建手上捆著束縛帶，艱難地用手撐著下頜，做出認真思索的樣子：“啊，今天早上七點半的時候，我正在往公司趕。將要到達公司的停車場的時候，前麵卻一直在堵車。我覺得很奇怪，雖然公司在市區，但是這條路這個時間平時沒有這麼堵，而且公司的大部分職員也沒有上班。我當時感覺挺煩的，因為昨晚有一份紙質文件交給總監的時候交錯了，今天早上又要開早會，我要趕在總監發現之前把正確的文件替換了，所以時間很緊張。”
    他說話的時候條理清晰，又有著從容不迫的優雅，好像身上的束縛帶和手上的手銬並不存在一般，仿佛他隻是在一家咖啡廳和好友抱怨今天的工作一般恬然。
    沈翊不知道為什麼，不自覺地往前傾了傾，整個人就快要貼在桌子邊上了。
    “我想著再等一等，因為這段路不能隨意停車，否則會被貼條；而且總監一般情況下還有十五分鍾才到，所以我就打算再等一等，應該很快交通就能恢複正常了。”
    “結果我等了二十分鍾，路口的車越來越多，堵著的人越來越多，路上一點也動不了，我很生氣，就下了車。”
    “我剛下車，我就聽到我的車載音響響了一聲，然後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等我再清醒的時候，就是在警局，距離我剛到公司附近已經過去了四個小時。”
    杜城皺眉看著電腦上倍速的監控錄像——上麵顯示，7：30的時候，徐建的車的確將要駛入公司停車場，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停了下來。
    停了有二十分鍾，徐建試探著下車，然後定了原地這麼兩三秒，突然轉身從車尾掏出了一把刀，然後就氣勢洶洶地朝著路上的人砍，直到執勤的警官將他製服。
    詭異的是，這二十多分鍾，完全不像徐建所說的，路上堵著人和車，而是近乎是空蕩蕩的車道！
    沈翊心裏一顫，但是麵上沒有表現出來：“車載音響發出了什麼聲音？”
    “呃……好像是一句人聲，具體內容我有點記不清了……”
    麥克風裏，外麵的蔣峰說道：“這個車載音響已經被整個拆回送到局裏了，但是李晗說這個音響已經被破壞了，複原文件恐怕很難。行車記錄儀收音是早就壞了的，隻能看個畫麵，但是不能聽聲。”
    杜城：……
    這畫麵還是錄公路的情況的，有和沒有跟道路攝像頭有區別嗎？
    出了審訊室，杜城頭疼地按了按鼻梁，蔣峰沒眼色地湊上來，“城隊，我們能繼續放假了嗎？”
    杜城正愁火氣沒處撒，這貨主動送上來的，就用文件夾給了他一個大逼兜：“加班！寫報告，把人給我帶到局裏。”
    蔣峰挨了這一下，隻好應是。
    他還想對杜城說點啥的時候，卻見沈翊才剛剛從審訊室裏出來，然後湊上來說：“杜城，我覺得可以試一下給他催眠，他同意了。”
    杜城心說他自己同意了沒有用，得要張局批了才有用。
    “催眠得到的信息不能用在證詞中，法律並不接受。”
    沈翊仰頭看著他：“我沒有想用催眠定案，隻是想還原他精神世界裏的情況。”
    “這太扯了，而且精神病人的供詞也不可能被法律認可。”
    “我知道。但是無論是多麼瘋狂的證人，都能在某一角度還原真相，不是嗎？”
    杜城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而後重重地一點頭：“我可以幫你向張局打報告，但是你得告訴我你跟他談了什麼？”
    沈翊抿嘴不語。
    沈翊肯定是和徐建做了什麼交易，不然也不會特意留在審訊室裏一會兒。
    “你不說我就去查視頻回放。”
    沈翊嘴角動了動，還是什麼都沒說。
    杜城較勁般地點點頭，感覺他們倆又恢複了沈翊剛進入警隊時候的那個樣子——兩個人湊不出一句交心話。
    他現在也懶得理，叫蔣峰把剛才審訊室的錄像發給自己一份，然後一陣風刮去了車上，等沈翊上車之後，就風馳電掣地趕往心檸心理谘詢室。
    “……你為什麼這麼熟悉這個地點。”連導航都不需要。
    杜城癟了癟嘴，專注地看著路麵，緊繃的側臉勾勒出了淩冽的弧度。
    沈翊看了他假裝沒聽見的側臉，輕笑一聲轉回了頭，然後看著窗外飛速流動的交融的色塊，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作勢將“領導開車我睡覺”的良好習慣保持下去。
    沈翊自己本人沒有感覺任何不妥，杜城開心的時候還調侃一下，煩的時候就隻能看著他的脖頸放鬆地靠在頭枕上，麵色睡得微微發紅，自己還沒什麼辦法。
    沒辦法，他不是蔣峰那種十塊錢一大打的貨色，這種“珍稀物種”可能全國都很難找出來第二個了。

    作者閑話：

    中秋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