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城自己開了檔案室的門，正從架子上取文件，自己手機就響了。掏出來一看，不出所料，正是沈翊。
    “喂？”
    “杜城，我下午……”
    “哦對了沈翊，”杜城一手將檔案塞給了已經滿懷文件夾的蔣峰，蔣峰無聲地做出了世界怨種統一表情，“我正要跟你說，你下午和李晗跟路隊去一趟丘吉。”
    沈翊皺了皺眉。平時他和李晗算作隊裏的辦公室外掛，外勤任務並不是他倆所長，但是這次他們反而上了外勤，而且跟的還是路隊，實在不同尋常。
    “那你呢？”
    杜城看了眼蔣峰想讓他幫忙編個好借口，蔣峰卻膽子肥了低頭假裝在那整理資料。杜城目光不爽地兜了回來，含糊道：“……寫報告。”
    “寫報告？上次的案子不是已經把報告遞上去了嗎？”
    “對啊……張局又給我挑毛病，我又得重寫一份。”
    沈翊笑道：“這種事情你竟然沒丟給蔣峰。”
    蔣峰聽見了，誇張地對杜城做口型：你看，連——沈——老——師——都——知——道——你——迫——害——我。
    杜城想給他來一巴掌，對電話那頭道：“呃……就這樣……掛了吧……”
    “等等。”
    杜城一頓。
    “杜城，你是不是又有事情瞞著我？”
    杜城少見的垂下了眼簾，沒有吭聲。
    兩人都想起了上一次杜城瞞著所有人近乎是隻身犯險的情形。不知為什麼，杜城想起了那天沈翊背對著大海，鬢發被吹起，眼神落寞的樣子。
    他那時用疲憊的、極緩的、極輕的聲音說：“我沒想到你連我都瞞著。”
    等了許久，沈翊在電話那頭出聲：“……你這次，還是要瞞著我，對嗎？”
    聲音還是像往常一樣好聽，但是總有種吐不出咽不下的苦澀。
    杜城低下了頭，靠著檔案櫃子坐下了，想盡量把話說得輕快，這樣沈翊就不會太擔心：“……對。”
    沈翊好像長吸了口氣，杜城還想再說什麼的時候，沈翊已經把電話掛了。
    杜城在日光的陰影中，看著逐漸暗下去的手機屏幕，發了一會兒愣。
    蔣峰在一旁幫自己的怨種搭檔兢兢業業地找資料，終於翻出來了一份：“城隊，找到了。”
    杜城馬上接過，看了一眼後長舒了一口氣：“拍下來，然後我把檔案放回去，重新把門鎖了。”
    “好。”
    *
    “這個就是沈老師吧？我們清晨見過的，手上的傷沒事吧？”黃隊把煙熄了，雖然看起來有點冷冷地不近人情，但是對沈翊態度不錯，“天氣熱，喝杯茶歇歇吧。”
    沈翊和李晗道了謝，黃隊繞回了自己的位子裏：“這件事情牽涉的人多任務重，我們實在是人手不夠，便找你們局裏借調了人手。”黃隊找出了一份名單，畫了個紅圈之後遞了過來，“這個當事人的情況可能需要你們去走訪一下，另外下午我會去趟學校了解情況，你們走訪完可以順路來一趟。”
    沈翊接過了名單，名單有三欄，首先是租房的房間號，然後是姓名，名字後麵跟著住址。而且名單看起來有所差別，七名受害人的名字是加粗的，下麵還有七名未加粗名字的名單。
    李晗抬起了頭：“黃隊，這份名單下麵的七位是誰啊？”
    “這個，是跟七名受害者曾經合租的學生；”黃隊給他們兩人添了茶水，“一月份的時候他們合租過一個月，結果2月過年前這七位就搬出去了。這十四位學生都在小區旁邊的複讀學校上學。”
    沈翊盯著名單看了好一會兒，而後說道：“這七位搬出去的……剛好分別是七位死者的合租者……？”
    李晗對著名單上上下下地看，捂住了嘴：“還真的是誒……”
    黃隊抿了口茶，露出了一個高深莫測的表情：“我已經派人去調查2月搬出去的七名居戶了，我們齊頭並進，五點前在學校集合吧。”
    “是。”
    車上。
    李晗在後座悄聲對沈翊說：“沈老師，那個路隊不是和我們一起來的嗎？”
    沈翊壓著額角，有點困極了，“他嗎……應該是黃隊想直接朝我們借調人手，但是這個案情總的還是路隊盯著的，所以是路隊出麵朝城隊借調人手。現在他要在丘吉和家裏那邊兩頭跑。”
    “為什麼路隊要去家裏那邊？這個案子怎麼說都是在丘吉啊？”
    沈翊沒說話，像是已經睡著了。
    過了許久，他才囈語似的低聲說：“……誰知道呢。”
    窗外的綠蔭鋪滿了路旁，純粹的綠和馬路純粹的灰，看起來就像是規整的色塊，冰冷不近人情。
    黃隊安排沈翊和李晗去走訪的當事人叫曲山山，住在案發樓的201,父母是鄉下的農民，家庭條件不太富裕。
    李晗擋了下炙熱的陽光，不遠處的農地裏有駕著車收割夏稻的農民，穀殼紛紛揚揚地往下落。
    沈翊的眼睛近乎要睜不開，對了一下地址，找到了一個土胚小院。
    小院裏走著昂首的母雞、趴著狂吠著的狗，一個紮著衝天辮的小女孩正在門邊玩泥巴。一個四十來歲的婦人正在邊奶著孩子邊給豬喂豬草。沈翊敲了一下門板，婦人罵著豬抬起了臉，而後愣了愣，而後有點不自在地低了下頭：“誰啊？”
    “警察。”沈翊笑著說道，李晗在一旁點了點頭。
    他們穿著便服，婦人上上下下地掃了他們幾眼，然後點點頭把他們引到屋子裏，胸前掛著自己的小兒子，給他們用一次性塑料杯倒了兩杯水。
    “我那個丈夫啊……他脾氣可暴嘍！有什麼事情你們來問我吧……如果是大寶的——”
    沈翊打斷了她的話：“我們來就是想問一下曲山山……”
    女人手裏抓著的燒水壺重重地砸在了桌麵，“山山都已經走了你們才來問，是搞撒子？！”
    小女孩辮子一顫一顫地跳了進來，又被母親的怒吼嚇住了，癟起嘴就要哭：“哥哥……”
    李晗忙道：“您先冷靜，我們來正是要查清楚曲山山的死因的，這樣才能真正給您和死者一個交代……”
    在婦人眼裏，這個小姑娘就是在火上澆油，她怒喊著帶了哭腔：“山山是咋個死的、山山是咋個死的？！他就是被你們這些城裏人害死的！我讓他不要去城裏他非要和我強，現在被騙了命都被害嘍！……”
    “都是你們這些城裏人……”婦人突然把懷裏的孩子丟給小女孩子，雙手就要把沈翊和李晗往門外推，“你們給我走！走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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