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城把警戒線抬了起來，沈翊彎腰鑽了進來，低聲說了句謝謝。
    目擊證人已經精神崩潰地捂麵痛哭，丘吉區的警官已經做完了筆錄，黃隊閱讀完之後直接甩給了城隊，一眼都沒分給路海洲。
    路隊也沒罵街，隻是好笑地冷笑了一聲，雙手叉腰看著黃隊離開的方向。
    沈翊悄悄地咬了下嘴唇，感覺這位黃警官不簡單。
    畢竟杜城看路隊也諸多不爽，但也沒有明顯成這樣。
    路隊一點也沒有被拂了麵子的尷尬，反而湊到杜城旁邊：“城隊，一起看吧。”
    杜城揚了揚眉，看著路海洲低頭拿過了半邊的文件夾。他雖然沒出聲，但是滿臉都寫著不情願。
    不過他們才看了一會兒，就全身心投入到了案件裏麵，眉頭慢慢地皺起。明明是還有點燥熱的秋天，他們卻像被雨淋了一樣，後背都在暗暗地發寒。
    沈翊眼神一凝，湊了過去，“寫了什麼？”
    杜城把文件夾從路隊手中抽出，遞給了沈翊。
    沈翊忙轉過來看著這幾張透白的A4紙。
    *
    案發當天晚上九點半。
    秦箐仰麵發著怔，淚水從眼角一直氤氳進鬢角裏，地上躺著一個被擰成一團的易拉罐，圍著水蟻的小區路燈勉強能讓人看清易拉罐原來的內容是低度果酒。
    “我那天失戀了……但沒喝過酒，所以隻敢在便利店買一瓶低度酒，結果喝完變得更清醒了……”
    她變得更清醒了，耳邊甚至能聽到水蟻扇動翅膀的聲音，幹枯的紫藤花沙沙的動靜吵得她愈發的暴躁。
    她大叫著抬手扯下了紫藤花藤，“唦啦”一聲，簌簌的花葉亂七八糟地落了下來，而這時，麵前的居民樓好像突然降下來了一個沙袋。
    “……很大聲！嘣地一下，我人都傻了，這棟樓是沒人的啊……”
    “嘭”！！
    秦箐懷疑自己已經醉了，不然怎麼會一拉花藤砸下來一個沙包呢？
    這棟樓以前跳樓死過人誰不知道，怎麼可能有人住……
    等等……跳樓自殺！
    仿佛為了印證她的這句話，這棟樓又掉下來了一個重物，然後就是接二連三的，好像排了一排往下扔的一樣，上一個重物砸下來的餘震還未散去，下一個重物就砸了下來。地上發出了被砸醒的震顫，悶聲寫滿了壓抑和痛楚。
    秦箐魔怔了一般往前走，絆倒了自己的易拉罐，往前摔了一跤，額頭好像被什麼溫熱粘上了。她怔愣地抬手摸了摸，然後把東西拿了下來，冷白的燈光在此時變得極為清晰。
    這是一塊人體組織！！
    秦箐愣了片刻，而後回過神來一般失聲大叫——
    啊啊啊！！！
    “死人了死人了啊啊啊！！！”她還沒有喊完，喉嚨裏就湧上來了酸臭，她歪頭吐了一地。
    “後來、後來陳大哥下班回來了，他幫我報了案……”
    *
    杜城一拍沈翊的右肩，毫不誇張地說，沈翊整個人一震。
    終於從眼前回神。眼前被撤了一地的紫藤花藤淩亂地躺在地上，顯現出昨晚淩虐花藤之人的瘋狂和混亂。
    秦箐已經停下來了哽咽，抬起了一點頭，淚水和鼻涕爬了她整臉，沈翊接近她的時候，她甚至露出了一個笑臉。
    那張笑臉，比哭還難看。
    她突然伸出了一隻手，無焦點的眸子對準了沈翊皺著眉蒼白清秀的麵龐，“嘿嘿，短命鬼，我比你活得長……”
    而後這隻伸出的手又被另一隻手抓了回來，她大喊一聲，兩隻手狠狠地戳進了自己淩亂的頭發。
    “不行……我不是這樣的！！你是誰？！你給我走！！”
    她癲狂地大喊，瘋狂地轉著頭尋找什麼一樣。沈翊伸出的手猶猶豫豫地搭在了她的右臂上，她渾身一震，而後慢慢地低下頭，把臉重新埋進膝彎裏，渾身的顫抖慢慢地平靜下來。
    杜城皺著眉往前邁了一步，“沈——”
    沈翊把手指豎在嘴邊，他手下安撫著的女人正在慢慢平靜。
    過了許久，沈翊想把手收回來的時候，秦箐突然伸出了一隻手，一把抓住了沈翊的手臂。
    她的眼睛放出了淬過毒的光一般，獰笑著將指甲陷入沈翊手臂的皮肉，就要頂著亂發站起身：“你去死吧——！！”
    沈翊瞳孔皺縮，杜城大喊一聲小心把秦箐的手扯開，瘋魔的人手勁很大，沈翊一被扒拉開就往後仰躺去，杜城忙用右手把他錮住了。
    “你沒事吧？”
    沈翊急喘著氣，看著地上大笑著的秦箐，用鮮血淋漓的左手掐了一把眉弓，右手抓著杜城的手臂站直了，“……我沒事。”
    杜城皺眉看著沈翊白得像紙一樣的臉色，怎麼看也不覺得他沒事。
    路海洲大步走了過來，對著步話機講了些什麼；上來的女警把秦箐一麵安慰一麵強行拖走了。周圍很亂很吵，噪音仿佛要收成一束自沈翊的太陽穴灌入，又從耳廓流出。痛苦和掙紮的膿血挑戰著一夜未眠的脆弱神經。
    沈翊一手撐著石椅，杜城便把他放了下來，跑去拿醫務箱了。
    整個案件到現在，似乎可以說住在2棟的學生在收到成績單的幾天後的夜裏，由於對成績不滿意，所以登上樓頂，進行了一場自殺接力。
    但是前提是出租房子的張誌勇和其兒子身上並無疑點，又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他們有充足的自殺動機，否則誰也不能下這樣的定論。
    這一點，在場的所有警官都很清楚。
    沈翊好看溫和的眉目此時心事重重地擰在了一起，疲憊和焦慮在眉目間並存，臉上的血色也幾乎消失不見。杜城往前遞了杯水，沈翊一回神，啞聲道謝後接下了一次性杯子，抿了一口。
    “甜的？”
    “給你加了葡萄糖，”杜城拉過沈翊受傷的左手，拿出酒精棉簽給他清創，沈翊被酒精疼得一皺眉。“別動，塗了酒精才能好。太莽撞了吧你？跟你講了多少次出任務要帶水杯，你不把它當回事是吧？跟你講過上班前要吃早餐吧，你也不把它當回事；跟你講了要好好睡覺吧，你也還是不聽……”
    ……
    “我也就這次忘了帶水杯而已，之前哪次沒帶？”
    “經常帶你還能忘。翻一下手，我塗另一邊兒……”
    “我其實自己可以的……”
    “少廢話。”
    沈翊就懶得跟他出聲了，後仰靠在了石椅的靠背上，一閉眼就是自己兩張自畫像和秦箐。
    四張麵龐在閉眼的黑暗裏打轉，最後終於慢慢停下來，聚在了沈翊的眼前，然後四張麵龐開始重合。
    他驀地睜開了雙眼，杜城已經不在身旁。左手被漂亮地打好了白色繃帶，四周的警察還在來來往往，而夏蟬卻已經落幕了。
    他用手撫上了額頭，眼睛中是傲骨和瘋狂。

    作者閑話：

    求收藏求收藏～～～我是用手機打字趕上的更新（哭）
    【小劇場】主持人：瘋批沈翊和奶貓沈翊你選哪個？
    網友搶答：五歲的沈翊！！！
    杜城：……你們都這麼做選擇嗎？我都抱走了。（互聯網原來都是老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