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歧清借著瓷器上結的冰花看了一眼自己，暗道：莫說與之前蓬頭垢麵的自己分明毫不相幹，而且昨日使了障眼法，即便這人天賦異稟能看穿隱身法術也定是模糊不清的。
    怎的他遠遠透過窗子瞧了一眼就看出了自己是誰？
    無論檀歧清如何想也想不通。
    “過了今晚，月中陰氣最重的三天便過去了，那些妖物也不敢這般猖狂竟敢到人氣這麼重的城裏來了。”樓上有人嘀咕。
    “客官，您的白米飯。”被打得鼻青眼腫的小二端了飯來，還給他拿了兩副碗筷。
    “多謝。”檀歧清點頭，肚子適時咕咕叫了起來，餓得眼巴巴瞅著他的小木頭也是同樣肚子咕咕叫，拿了飯勺給他先盛了一碗：“慢點吃。”
    “嗯，謝謝阿姆。”小木頭一邊點頭一邊悶頭扒飯。
    檀歧清看著香噴噴的白米飯，動筷子夾了一顆米，觀察了片刻才緩緩放入口中，他閉上眼睛咀嚼，先是無味然後甜味，舌尖上都是米粒的香。
    “吃個米飯而已，為何享受得像是八百年沒吃過似的？”有人小聲議論。
    陰影裏的男人默默看著閉目品嚐米飯的少年，看著他白皙的臉竟然因為激動變成了了淡粉色，唇邊一直掛著的笑意消失了。
    “阿姆！大米飯好吃。”小木頭把小臉從悶頭吃飯的碗裏抬起來。
    檀歧清伸手捏下他鼻尖上的一顆米粒：“再加些菜？”
    米飯雖然好吃，但吃多了，嘴裏確實寡淡。
    小木頭拍著手歪頭看向鄰桌：“暮暮要吃肉肉。”
    “好。”檀歧清喊來小二，示意鳩福金他們大快朵頤的牛肉和叫花雞道：“來兩盤那個，再來一碟…青菜和豆腐湯。”
    “好嘞，馬上來。”
    不多時，菜便上來了。
    檀歧清撕下雞腿遞給小木頭：“吃吧。”
    小木頭抓著雞腿剛要咬，看了一眼拿絹子仔細擦手指的檀歧清，把雞腿又遞給他道：“阿姆吃。”
    “快吃吧，我不吃肉。”檀歧清忍不住捏了捏小木頭的小臉。
    小木頭這才甜甜一笑美美地開始啃雞腿去了。
    為什麼不吃肉呢？檀歧清也說不清楚，大概這樣還能保持著曾經身為道界仙尊的一絲尊嚴。
    即便天道不公，讓他千百年修行一朝盡散，還讓他淪為凡夫俗子不得不食雜糧粗食、不得不染凡塵煙火。
    但……
    “不吃肉，那喝酒嗎？”突然響起低沉的聲線打斷了檀歧清的思緒。
    檀歧清剛夾起的青菜差些掉下來，他皺眉道：“怎麼又是你？”
    “又？”墨湮笑了笑：“你可真會說笑，我們不是第一次見嗎？”
    “你…”檀歧清見他居然裝傻，又不好說什麼，隻得悶聲道：“既是如此，那你來與我一個陌不相識的生人多說什麼？”
    “我看你有緣，便想跟你多說幾句怎麼了？”墨湮說著便順勢坐在了檀歧清身旁。
    “……”檀歧清嘴角抽了抽：“誰允許你坐下的，況且我並不想與你多說幾句。”
    “哦？”墨湮手指在桌上敲了兩下。
    檀歧清瞧見他手指上繪著紅色藤蔓一樣的圖騰，卷著枝椏延伸進了袖口。
    “好看嗎？”
    抬頭瞥見墨湮難得不在笑了，本就薄的唇抿成一條線，檀歧清自己都能感到臉頰飛紅了一片：“我…我是在給你看手相。”
    “手相？”墨湮眯起眼睛：“我本以為你是有些本事的，未曾想還是個小騙子。”
    “小…騙子？”檀歧清被他噎得老臉一紅，興了非得叫他知道自己可窺天機的厲害心思，便道：“你若不信教我看上一看便知。”
    “你愛看便看。”墨湮冷著臉把手遞過去。
    檀歧清蹙眉看著他光滑的掌心：為何沒有掌紋…
    “死人自然是看不出相的，不必費力了。”墨湮抽出手來，把袖子扯到手背的位置遮住手背。
    “死人？”檀歧清一愣。
    “怕了？”墨湮起身，臉上又掛上了近乎譏諷的笑，銀麵具看起來格外冷漠：“今晚實在受不住了便來找我。”
    “什麼？”檀歧清被他虎狼之詞說得麵紅耳赤。
    卻見墨湮斂了笑意，但幽深的眼中卻多了一絲神采：“以儆效尤罷了，讓你莫要忘了明日的約定，否則，痛楚一日勝過一日。”
    “卑鄙小人。”檀歧清想起了他給自己下的毒藥，低聲罵道。
    墨湮卻冷著臉轉身走了。

    作者閑話：

    攻是個活死人，情緒和表情是相反的，所以生氣的時候會笑，越憤怒越笑得歡，開心的時候就冷著臉，不是深井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