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宿命的輪回 第二百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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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淵守著他三天三夜沒合眼,元臻醒來時看到隱淵在床前打盹兒,驚訝的要坐起身,卻渾身酸軟的再次倒下,隱淵醒來小心的扶著他:“譽兒,你醒了。”端過小桌子上的茶遞給他,元臻喝了一杯茶,眼神中也沒有光彩,“師父……”
隱淵歎了聲氣:“師父知道,這些年,你心裏或多或少的怪著師父。”
“簡譽不敢怪師父,簡譽一身本領,皆為師父所出,師父一生殫精竭慮,都在為元國考慮,一連輔佐三代江山,簡譽知道師父的苦心。”
隱淵沉默了半晌,似乎在分辨他的話是真心還是敷衍,過了一會兒,續道:“師父知道,歐陽謙這孩子,你是真的喜歡,這些年,也在他身上費了不少心思。你若真是舍不得這孩子,師父也不忍心,隻是,你少不得又要在戰事上多花功夫了。”
“師父……”元臻抬頭,脆弱的看著隱淵,“簡譽一直都明白,這幾十年來元國不斷遭受叛亂,敵軍入侵,師父是看了太多百姓流離失所的慘狀了,師父是顧惜百姓。可是師父,簡譽向您保證,謙兒,謙兒他是我一手帶大的,脾氣秉性我都十分清楚,但憑任何人背叛元國,謙兒都不會,他為了我的養育之恩,他都不會。簡譽看重他,不僅是因為他待簡譽的孝心,還有他一心為國的赤膽忠心,他沒有野心,也沒有私心,他一心念著的,都是能為我分憂,為百姓造福。師父,隻要有他在,簡譽是可以放心的閉眼睛的,他會是一個很好的皇帝。”
隱淵沉默片刻,應了一聲:“嗯,你有分寸就好,若真是師父疑錯他了,往後,便做些彌補吧。”
“謝師父。”元臻的語氣頓了頓,露出些少年時期的靦腆來,“這幾日,簡譽頂撞師父了……”
昏暗燈光下,兩人對視了一會兒,隱淵眼中,是難得流露出的溫情,他扶著元臻躺好:“傻話,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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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莊容握著他的雙手讓他無法再自虐,細聲安慰道:“簡譽,師父他這輩子做了這麼多善事,一定會早登極樂的。他會有很好很輕鬆的來生,我們也都會為他祈福,為他祝禱的,不是嗎?師父年歲大了,這算是喜喪,他知道你身體無礙了,會安息的。”
曾莊容攬著他的肩,讓他靠在自己身上,元臻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痛哭流涕。
柒休覲這個人本來就對生離死別比常人更加敏感,也更容易陷入情緒低穀,想起身邊人的離世,哪怕是關係並不親近的,她也會難過好久好久。看著元臻不斷抖動的背影,想著他從一個嬰兒長到現在的歲數,和隱淵之間經曆了多少外人不知的場景,多少或溫馨或爭吵的畫麵,而這個長輩就這樣離去了,餘生元臻再也無法在有困難時找到大師父了。
過了好一會兒,元臻的哭聲逐漸平息,柒休覲才從門外進來,拿了大氅搭在了元臻的身上,又給了他一隻手爐:“義父,夜裏天涼,暖個手吧。”
因為歐陽謙的原因,元臻本能的也連帶著不信任她,看向她的眼神都充滿了猜疑和審視。
柒休覲疑惑的道:“義父怎麼這麼看著我?”
元臻回正臉龐,低聲道:“沒什麼。”
“子逸呢?怎麼都沒見他?”
回應她的是詭異的沉默。
柒休覲茫然的環顧四周,疑惑的眼神看向曾莊容,曾莊容也搖頭示意不知,柒休覲心裏有些莫名,可是現在也顧不上想這麼多了。
隱淵的驟然離世讓她心裏更害怕,害怕不知道哪一天,碧洲成也是這樣沒有留下一句話就撒開手走了。
柒休覲煮了一鍋甜湯給他們送去,關懷的問碧洲成覺得身體怎麼樣了,能不能撐得住,碧洲成一向逞強,隻說還好。可是看他慘白的臉色,幹裂的嘴唇,哪裏能好的了?可是她除了這些無用的關心,旁的竟然什麼辦法也沒有。
關於他們都默契的瞞著她的這件事,曾國舅等人私下裏也有討論幾句:“我們都明白的事,皇上怎麼就犯起軸來了。”
“國舅,能向皇上進言嗎?王爺這次,還能保住嗎?”
“我進言?我進言隻能催他死得更快,這種關鍵時候,皇上最是敏感多疑,誰站隊,誰就成了活靶子,更坐實了王爺的罪名。”
“那王爺這次是沒轍了?咱們就幹瞪眼看著?”
曾國舅想起歐陽謙這個人前半生的履曆,不相信他就會這麼隕落。
歐陽謙派去西麟地牢營救那婦人的人手,被完顏斑殺了,連腦袋牽著腸子,掛在她的麵前。
她麻木的抬起頭來,看到幾顆人頭連著脾肺,整個人都僵住了。
完顏斑戲謔的睨著她,將人頭往她腳下一扔,骨碌骨碌滾到了她身邊,她的身體細碎的發著抖,喉嚨裏發出了些許悶咳聲。
“嗬嗬嗬……知道這是誰派來的嗎?”完顏斑走到她跟前,食指撩起她的頭發,露出了半張憔悴蒼老的臉,“是我那好侄兒啊。”
婦人驚懼的眼神在他臉上停留了片刻,身體猛然一抖,臉色突變。
他是,他是說……
當時師父去找噬心蠱的解藥,倉促離開,她甚至來不及問一句,我的孩子怎麼樣了?謙兒他好嗎?
完顏斑看到她眼中即刻湧上的淚水,很是意料之中,心裏扭曲的**翻湧而上,讓他露出了一個極為可怕的笑容:“噬心蠱,解藥,你以為你能改變什麼?那個老東西已經死了,我親手殺的。我潛入了他們的營帳,那老東西是親眼看著我下手的,嗬嗬嗬。可是簡譽卻以為,是我那侄兒殺了他師父。”大手毫不憐惜的桎梏著婦人的脖子,摸她臉上的淚濕,“蕭聞也被我的人扣下了,他吃下的解藥,是假的!知道我為什麼不殺你嗎?我留著你這麼多年,就是很想知道,幾十年過去了,你再見到簡譽,會是什麼反應,他再見到你,又會是什麼心情,嗬嗬嗬……我很期待啊。”
婦人撲上去,嘶吼著要打他,卻隻是徒勞的掙動,完顏斑瞥著她像是在俯視地上的螻蟻,充滿玩味的眼神欣賞她匍匐在地上的醜態半晌,聽夠了她痛苦到極致的哭聲,才一步一步離開了地牢。
到了地麵上,他輕輕敲了下玻璃瓶,裏麵沉睡的蟲子慢慢撲棱起了翅膀,在一片煙霧中展翅飛翔。他彎著腰,認真注視著那隻充滿活力的蟲子,低語道:“簡譽,該報仇了。”
睡夢中仿佛又見到了他們,見到他們在呼喚自己的名字,要自己回家。歐陽謙的眼淚溢出眼眶,頭腦很暈很熱,可是心更熱,撲通撲通的。一個寬大的手掌覆上自己額頭試熱,歐陽謙睜開眼睛,看到元臻在眼前,“義父,師祖醒了嗎?”
醒?再也不可能醒來了,陪伴了自己幾十年的師父,小時候為了讓自己活下來,去各國尋找珍稀藥材的師父,督促自己練功強身的師父,不惜千裏遙遠給自己尋訪名醫的師父,在危難之時以性命護住自己的師父……
再也不可能有了。
元臻看著他們將隱淵下葬,看著他們用鐵鍬填上泥土,看著他們收拾東西離開,看著這一個個的英雄塚。直到現在,歐陽謙問及師父,他都還有些恍惚。
元臻看到歐陽謙眼角依然掛著淚珠,地上小片顆顆晶瑩倒映著歐長長的睫毛。又做美夢了麼?又夢到爹娘來帶自己走了麼?
“龍庭說你發燒了,怎麼到現在還沒退熱。”義父的手離開自己的額頭,眼睛盯著自己的眼角看,歐陽謙下意識的摸了一下,是一滴眼淚,眼淚而已麼,擦掉就好了。
“沒事的,我貼著地麵睡,很快就會把體溫降下去了,可能明天它就不燒了。”抱久了,原來鐵鏈也是會有溫度的,“義父對子逸已經千般照拂了,別的侍衛奴才從未得到過義父如此照顧,義父已經太過偏心子逸了,子逸根本就承受不起義父天大的隆恩。”
元臻起身奚落的笑道:“你以為有爹娘了就可以這麼驕傲了是不是?就算你爹娘還在世他們為什麼不來找你?嗬,朕看他們根本就不想認你,才讓你匍匐在朕腳下像狗一樣毫無尊嚴的活著!”
歐陽謙起身抬頭盯著元臻的眼睛看,眼神裏少了恭敬,多了些許疏離淡然。是啊,您是高高在上的皇上,自然可以踐踏任何一個人,半晌才說道:“子逸本就是皇上圈養的家畜,皇上又何必跟我置氣呢?”
元臻的嘴角咧出一個極為可怖的弧度:“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