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宿命的輪回  第二百六十八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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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中低迷的氛圍持續了很久,邊關不太平,任嫻也因為元靖一家的死埋怨元玦,數月不曾跟他說話。一日,元玦叫來了元臻,他現在好像是又老了十幾歲一樣,渾身的精氣神都沒了:“簡譽,我想了,我們邊關的幾個國家蠢蠢欲動,隻怕不日就要一起進攻,你兄長走了你傷心,可是……還是要顧慮以後,以後萬一沒有安生日子……所以我想,也不用你給兄長守孝三年了,你和阿循,還是找個日子早點成親吧。”
    元臻明白他的苦心,應了下來,元國也是時候讓他這個唯一的皇子承擔起責任了。
    婚宴上,一直提不起笑意的任嫻,握著他們兩人的手,淚眼朦朧,嘴唇哆嗦著,像是有千萬句話要說,最終隻壓抑著淚意說了句:“好孩子,以後,好好過日子吧。”
    他新婚當夜,剛拜完天地,子時前後,宮裏就亂起來了,太監和侍衛奔走呼號,說敵人打進來了。元臻還在跟衛循軟語溫存,就不得不披上戰袍去了前線,臨行時細細囑咐了衛循,要她去找母後,在皇宮裏別出來。
    元臻出宮的路途上就有幾次差點喪命,好不容易捱到了前線,那些浴血奮戰的將士正在用自己的生命阻擋著敵軍進攻的步伐。他指揮著將士們守住城門,過程中不斷有人來向他稟報,元安軍哪個元帥又死了,哪個將軍殉國了,聽得心如刀絞。
    後來大軍破開了城門,身邊的兄弟們一個個倒下,元臻也幾次差點成了他人刀下魂,他追著敵軍首領進了藏書閣,拚盡全力又殺了兩個元帥,卻發現藏經閣的門被鎖上釘死了。熊熊大火燃燒起來,他這才後知後覺的聞到了火油的味道,這麼多記載著前人曆史和文化的書,不過一瞬間就化作了張著獠牙的赤色火焰。
    元臻望著這霎時燃燒的書架,心內剛閃過惋惜的念頭,火焰就吻上了他的後背。他急忙脫下了自己的外衣,尋著還沒著火的角落,本來全盛之時可以一擊打開的牢籠,此時卻拚盡全力都打不開,打仗打了半夜,他已經沒力氣了。
    他捂著自己的口鼻,四處尋找著落腳點,可是到處都是置人於死地的大火……
    大火……
    元臻以為自己就要窒息的時候,迷迷糊糊感受到自己身前有個人,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抬起了一點腦袋,將自己護在懷中的,是自己的大師父。
    察覺到他還有意識,隱淵將他更逼近了被澆滅的窗戶處,低聲道:“譽兒不怕,有師父在,不會有事的。”
    隱淵擋在了他前麵,強打著笑意安撫他,身後已經被燒了一大片。
    待隱修終於打通了這扇窗戶,隱淵抱著他一躍而下,在空中燃起了一片希望的光。
    落地後,隱淵直接被兜頭澆了幾大桶水,身後被燒焦的皮肉滋滋啦啦皺在了一起。
    元臻昏過去之前,看到在自己麵前一直保持著強大姿態的大師父,疼得幾乎站立不住,被幾個人一起扶著才沒有狼狽的跪在地上。
    一滴眼淚從元臻的眼角滑下,盡管大師父一直對自己嚴厲,哪怕自己生病了都要照常起來習字練功,也聽不到他一句溫柔的話,可是偶爾,偶爾,他也總能感受到大師父的慈愛之心。
    曾經有一次,元臻跟大師父爭吵,他對於自己的所有事都被大師父插手和檢查感到不滿,對大師父說:“您不能一直把我護在溫室裏,總要放手,讓我自己去經曆外麵的風雨。”
    大師父眼眸中閃過一瞬間的驚訝,隨後靜默了片刻,答應了他:“好。”
    當時他就感受到了大師父的落寞,真正爭取到了呼吸和自由,他心中卻湧起了愧疚的心理。
    戰敗後,一年又一年,師父比年幼時更嚴厲的捶楚,終於讓他在嘔心瀝血的辛苦幾年之後,拿回了身為大國的尊嚴。這對戰敗國來說,速度其實已經非常快了。
    在小謙兒小的時候,除了隱修和元臻,隱淵對誰都不信任,眼見元臻寵愛小謙兒過甚,他擔心這孩子是被別人送來的,說不定是奸細,一日趁著元臻不在,就要把他送走。他托了宮外的人去辦這件事,小謙兒迷迷糊糊睡醒了,就聽到了幾個人在那討論怎麼殺了能永絕後患,他聽了幾句覺得苗頭不對,當即就嚎啕大哭著叫義父。見他醒了,隱淵捂住他的嘴,讓他聞了一塊濕毛巾,小謙兒抽噎了幾聲,又睡過去了。
    “匕首?毒藥?沉江?”
    最後關頭,隱淵看著懷中白嫩的小臉,卻猶豫了,道:“把他送走就是了,不要傷他性命。”
    也是那次,元臻第一次那麼反抗他,他從小就被教的尊師重道,第一次氣勢洶洶的來找他,彼時他還在看邊關布防,想著要怎麼安排人輪守,元臻闖進來之後,徑直對他說道:“這個關口師父趁簡譽不在,就要把謙兒送走,師父要逼死謙兒,是不是也要逼死簡譽?”
    隱淵放下手中的公務,站了起來:“皇帝怎麼能這麼說?師父所做一切,都是為了元國江山。”
    “謙兒是簡譽一手帶大,如同親生,常年被責任和生活壓得喘不過氣的時候,他是我唯一的慰藉,隻有在帶他的時候,我才能稍微鬆泛一些,緩一緩。師父連他也要從我身邊奪走,實在非人之所為,簡譽隻跟師父說一句,謙兒是我心頭最愛,他是我的孩子,這次找回來了也就罷了,如果再有下次,簡譽真的被逼到無路可走,那師父就不要怪簡譽不孝了。”
    元臻走後,已經過了很久,隱淵都沒有動彈,落寞的仿佛一座雕塑。直到來奉茶的太監不忍心,叫了他兩聲,寬慰他皇上是太著急了,請長老不要往心裏去,他才緩慢而僵硬的坐下:“皇帝,真是長大了……長大了……”
    通過這件事,元臻發現,自己已經羽翼漸豐,就算忤逆大師父的意思,其實他也不能如何,難道他還能廢了自己不成?
    可是不再受人掌控的欣喜還未湧現出一分,他又想起師父沉默的樣子,心裏泛起了難言的酸澀。話說回來,二十多年了,第一次對師父不敬,竟然不是因為自己,而是因為自己的孩子……
    十幾年後,故事重演,隱淵又強勢的要把歐陽謙送去西軒。
    “你別跟我在這饒舌。”隱淵拽著元臻的衣領一路把他拖到了元家祠堂,一腳踢得元臻跪下,“你衝著你父母的靈位說,說你要為了一個外來的孩子拿元國百姓的性命去爭鬥,說啊!”
    元臻心內焦懼,他想告訴隱淵,元國泱泱大國,不懼那區區蠻夷,他愛惜百姓,但也愛惜自己的孩子。可是師父一向說一不二,從來不能違抗他的意思,為了歐陽謙,元臻不得不去爭取:“師父,我……”
    隱淵一耳光打斷了他的話,元臻大力之下撞到了桌子上,隱淵指著他,氣得哆嗦:“衝著先帝的靈位,你還敢在這兒辯駁,我還沒咽氣,你且再等等吧!等我死了,就沒人管你的荒唐事了!我知道,當年我要把他送走,皇帝對我發了一次脾氣,我也不知道,我這個師父說的話是不是一點用都沒有了。”
    “師父這麼說,簡譽真是罪該萬死了!師父對簡譽多年的教養之恩,簡譽還沒有報答師父,您是置徒兒於不仁不孝之地……”此話說的實在太重,元臻一瞬間眼眶就濕了,跪的方向從跪父母靈位轉跪向他,雙手交疊,叩首道,“簡譽萬死——!”
    隱淵氣得沒說話,隻冷著一張臉瞪著他,元臻直起身子,拿過桌案上的蟒鞭,雙手奉上:“父皇母後都不在了,簡譽是被師父一手帶大的,猶如再生父母,師父若覺得簡譽不孝,您打死我都是應該的,請師父教訓。”
    元臻到底不是十幾歲的孩子了,隱淵也不可能真的像以前那樣教訓他,他的呼吸順暢了些,拿過他手中的鞭子放到桌上:“你不氣死我,就已經是萬幸了,你已至不惑,又身為皇帝,我給你幾分臉麵,不打你了,你就跪在這兒,好好反省。”
    元臻守著歐陽謙這些日子,心力交瘁,現在又受了這麼重的打擊,一下子病倒了。隱淵聽聞元臻暈過去了,忙趕到了承明殿,元臻躺在床上,臉色慘白,隱隱還有些發青,問了太醫,太醫隻說皇上近來心情起伏太大,再加上這些天都沒好好休息,一口氣沒提上來導致的暈厥。
    承明殿隻剩下他們師徒二人,看著他這麼憔悴的模樣,隱淵眼底有些後悔和愧疚。
    隱淵愛惜的摸了摸他的額頭,低聲道:“簡譽……師父也不是鐵石心腸,非得逼你到這種地步,你現在身為一國之君,容不得你行差踏錯,你的每個決策都必須對元國百姓有利。這麼多年,師父知道你辛苦,是師父一直對你太嚴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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