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因為潛意識裏知道有事還沒解決，所以柒休覲睡得晚醒得早，見已經天亮了，就索性起床，然後買了早飯去他住的客棧裏等他下來。
    她的早飯都吃完好一會兒了，梁新才慢慢悠悠的下來，一看柒休覲已經在等他了，驚訝的道：“姐姐，你今天不是休沐嗎？怎麼起這麼早？”
    柒休覲自然的將包子和豆漿推過去：“嗯，你不是說要學手藝嗎？我就想去幫著你參謀參謀。”
    梁新眼珠子轉了轉，大口吃完了包子喝完了豆漿，一抹嘴，道：“姐姐，你看，我是個男人，要學手藝，隻能幹那些出力氣的活計。我想著，打鐵，或者是學拳都行，再不然，就去幫人搬貨也行，你覺著呢？”
    柒休覲理智的道：“你既然說你想參軍，那還是學些武藝對你的將來有好處。不過，練練蠻力也未嚐不可，這種都是真力氣，練多了身體會形成肌肉記憶。要麼這樣，你如果不嫌累的話，白天你就去幫人碼頭搬貨物，或者找個打鐵的活計，都行，都很吃力氣，能找到哪個要你就去幹哪個吧。晚上呢，我找個教拳師傅，帶帶你，再練練招式上的功夫，如何？”
    “啊？”梁新麵露難色，“這白天出了一天力，晚上還練啊……”
    柒休覲有點無奈的笑道：“我一個女人也是這麼練過來的啊，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嘛。”
    “呃……”梁新一咬牙一跺腳，下定了決心一般，“行！姐姐既然這麼說，那肯定是沒錯的！我現在就去找活！呃，隻是……姐姐，我一開始去幹，什麼都不會，人家老板願意教我都很不容易了，更別提給我工錢了……”
    柒休覲會意：“我會給你吃飯的錢，直到你能自己拿到月俸。”
    梁新立刻喜笑顏開：“哎呀，謝謝謝謝姐姐！”
    柒休覲陪著他一起去找活兒，找了大半天，他們都不要沒經驗的，柒休覲說他可以學，不要工錢都沒人要。到了中午，遇到了一個鐵匠鋪在招小工，柒休覲以前在這個地方采買過兵器，跟老板認識，老板給了個麵子，讓他打鐵試試。他氣喘籲籲的打了一通，老板瞅了瞅，直說道：“打得不好，但是我也急缺人手，我免費教，包吃包住，頭三個月沒有工錢。學成了，一個月一兩銀子，幹不幹？”
    “行，謝謝老板！”梁新回頭笑著跟柒休覲說，“姐姐！我找到活計了！”
    看著他這天真無邪的笑臉，柒休覲也受到了感染，她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錯怪他了。
    “柒將軍，孩子在我這兒，你就放心吧，我肯定當成自己人一樣教！”老板和柒休覲還算比較熟，隴安的百姓裏，也有知道柒休覲施善民間的善舉的人，老板猜到她陪著找活計的人肯定是山裏的貧困孩子，也打定了主意要把孩子帶好了，也好賣柒休覲一個人情。
    柒休覲笑道：“好，謝謝了。”
    柒休覲給了他二兩銀子：“夠你吃三個月了吧？”
    梁新掂了掂，這動作又讓柒休覲有些不滿，好像他覺得這錢太少了似的。二兩銀子已經不算少了，尤其是對於貧苦人家的孩子來說，吃半年綽綽有餘。當年自己在廣州上工，最省著還錢的時候，一個月隻花一百文的日子都有。隻要能活著，天天啃饅頭也餓不死，尤其是他們這些接受別人資助的人，怎麼好再挑三揀四的。
    “也，也夠，也夠，那姐姐，我今天就開始幹了啊，你先回去吧。”
    柒休覲麵上走了之後，又繞了個地方，從後麵回來暗中觀察他的狀態。發現他在學打鐵的時候，老板在用心教他了，可他卻沒有好好學。柒休覲裝作不知道的樣子，臨近傍晚，買了幾個燒餅帶過去，給他和老板一起分了。
    她咬了一口燒餅，跟著他到了門口，問道：“怎麼樣？還適應嗎？”
    “還行，有點累。”
    柒休覲看得出老板對他有不滿，裝作無意的教育了他幾句：“梁新，這個老板人很好的，手藝也很不錯，你跟著他好好學，好好表現，別流裏流氣的。以後就算不能參軍，也好歹是個吃飯的手藝，你說是不是？”
    “我有好好學啊。”梁新一口叼住燒餅，將自己的雙手展示給柒休覲看，囫圇不清的道，“你看，我的手都起血泡了。”
    老板看起來想說句什麼，但又咽了下去，默默地吃著燒餅，不願意拿正眼看他。他手上起血泡是因為握鐵錘的手法不對，可是他剛教了兩句，梁新就不耐煩了。
    吃完了飯，柒休覲交代他繼續去打鐵，梁新又吵著太累了，說已經下工了，他不要再幹。
    柒休覲將他攔在門外，麵上也耷拉了幾分：“梁新，你現在還是一個學徒，不能一下工就往外衝。你想要功成名就，必須要付出比別人多很多倍的努力才行。你現在沒有手藝，根本還幫老板賺不了錢，我不是非得讓你多吃苦，而是為了你的以後著想。我剛參軍的時候也比我以前的日子累很多倍，但是沒有一次次突破自己的體能極限，就沒有我的今天。你也是一樣的，你還年輕，別在意眼前的小小苦痛，隻要你掌握了方法，肯定會有巧勁兒的，熟能生巧嘛。再說了……”柒休覲偷瞄了老板一眼，壓低聲音道，“你剛來，乖覺一點，別到點就走。”
    梁新對於她的說教已經很不耐煩：“姐姐，你是不是跟鐵匠鋪商量好的，想壓榨廉價勞動力啊。我的手太痛了，今天我不想再打了，你就讓我休息休息吧！”
    “誒……”柒休覲話還沒說完，梁新就轉身走了。
    柒休覲進屋跟老板打聽對他的看法，老板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不想繼續留他了。
    他坦言跟柒休覲說道：“柒將軍是我們元國百姓的巾幗英雄，你想幫助的人，我們小老百姓也想出點力，可是，我這……我也要吃飯，沒那麼多時間耗在他身上。將軍你看，這麼一堆，都是他一下午打廢了的鐵……我成本也是錢啊。柒將軍，我實不相瞞，我就跟他處了一下午，可也能看得出，他不是個正經想找個飯碗的。將軍好心，可也別用錯了地方，白搭進去自己的銀子啊。”
    柒休覲點了點頭：“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她掏出了一張銀票，“不好意思了，給你添麻煩了。”
    老板不肯要她的錢，連聲拒絕：“我知道將軍是個不會讓別人吃虧的人，但是一碼事歸一碼事，打爛的鐵是他打的，不該要將軍來賠這個錢。將軍征戰沙場的也不容易，掙得也都是買命錢，還是自己留著用吧。”
    柒休覲替人道了歉，然後離開了鐵匠鋪，四處找了找，在大街上看到了他的背影。她一路小跑追了上去，悄悄觀察著他準備去幹什麼。
    跟了大半截的路，柒休覲發覺出不對勁，按理說梁新第一次到隴安來，不應該那麼熟悉這裏的路況才對，就算要去逛一逛，也不可能跑這麼遠。
    跟出了約莫十五裏路，柒休覲小心的避著身子，發現他前後左右張望了一陣，進了一條暗巷。
    黑眸緊縮，柒休覲咬了咬後槽牙，默默跟了上去。
    箱子裏雜物橫生，到處都是碎茬子，很容易一個不小心就受傷，平時應該也沒什麼人到這邊來。躡手躡腳的跟進去大概幾十米的路，柒休覲聽到了幾個半大孩子交談的聲音：“這次的新貨，你嚐嚐不。”
    “夠勁不？”
    “你試試不就知道了嗎？就這麼一點兒，可不少值錢誒，我可是偷了我爺爺的鎮家之寶才買來的一小盒。”
    柒休覲透過地上堆積成山的碎茬子的縫隙往裏看，五六個半大孩子湊在一起吞雲吐霧，好不快活！聽他們聊天的話音，碰這東西非外力脅迫，而是他們自願。
    梁新抽了一口，緩緩吐出：“呼~！舒坦啊……”
    “你不是說，來隴安投奔那個將軍嗎？這事辦的怎麼樣了？你不會真在哪個犄角旮旯找了什麼活兒幹吧？”
    “是啊，我昨兒才到，嘿！還在營門口等了那婆娘大半夜！凍死老子了！”
    柒休覲聞言，眼皮子抽搐了一下，眉頭緊皺，胸口起伏的幅度開始慢慢加大。
    ”那婆娘”？柒休覲為了他們山頭出資出力的給他們買磚買瓦，蓋得學堂他用不上也就罷了，就連他在山裏的那間屋子，也是柒休覲花錢花力氣，親自搬磚和泥，一磚一瓦的幫他蓋起來的！她擔心他一個青少年吃不飽飯，還省下了自己的生活費給他，讓他吃飽飯，結果她在他嘴裏就留下了”那婆娘”這幾個毫無尊敬的字眼？自己一片為國為民的真心，就被他這樣糟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