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休覲睡得昏昏沉沉的，聽到了開門的聲音，可眼睛還是困得沒有睜開，不一會兒，一個身上沾著水汽的人壓在了她身上。柒休覲徹底清醒了，聞著他一身胭脂水粉的嗆人味道，不知道是從哪個情人身邊膩歪了許久，還有精力來自己這裏續攤。
    柒休覲避開身體，靠在牆上，坐起身來，將他扶著躺下：“謙王殿下，您累了吧，妾身給您按一按。”
    柒休覲披上衣服給他按摩，歐陽謙舒服的直哼哼，酒鬼都沒什麼力氣，他捏著柒休覲的手，拉到嘴邊胡亂親著。柒休覲心裏膈應的要命，臉上露出幾分難色，緩緩抽出自己的手：“殿下想讓誰陪您？妾身即刻就去給您叫來。”
    歐陽謙抓了個空，黏黏糊糊的道：“不，你陪我。”
    “啊？”柒休覲就是生怕他想起自己來，想完美隱身，腦海裏正想著對策，卻見歐陽謙眼睛裏像是含了淚般，帶著幾分委屈，“小七，我花了那麼大的代價，盡心盡力的幫你，上下打點，我花的銀子都是沒數的。你不回報我一點，說得過去嗎？就連讓你陪陪我，你都不願意嗎？”
    歐陽謙去審了那些跟基地有牽連的人，領養孩子的家庭也都調查了個遍，順著那些人又找到了互相依附的家族，審出了許多消息，又去跟別的女人去約見跟基地有關聯的小頭目。他麻木的去調查、套話，讓自己沒有閑下來的時候，直到徹底撐不住了，才回了家。
    柒休覲的動作僵住，顫抖著歎了口氣。
    既然躲不過，就索性享受，隻是她不想染上病，冷言道：“你要就快點，我明天還有很多事要做，熬到太晚，明天會沒精神。”
    歐陽謙抬起上身，可憐兮兮的看著她，柒休覲實在搞不懂他是不是有自虐傾向，多的是人願意伺候他，這是何必呢？
    他想湊過去親吻，柒休覲冷冷的推開他：“去洗澡，還有，當著我的麵把藥吃了。”
    一股火氣從下竄了上來，歐陽謙恨不得用她的話回敬回去，可是每次自己一質問，她就會更加抗拒自己，他又沒精神，累極了，隻能又躺了下去：“我沒興致，睡吧。”
    有病。
    柒休覲轉過身背對著他，跟睡他同一張床，她本來很困，現在卻一點睡意都沒有了。
    翌日，柒休覲頂著一雙黑眼圈起來，然後要出門，歐陽謙問她幹什麼去，柒休覲想去林府，林嬌嬌死了，她不能就這麼算了，找到他，再找到封爺的住處，還有跟他們有關係的人，她都要去查。
    歐陽謙坐在床邊，靜默了一會兒，開口道：“跟他們有關係的人，我已經全部關押了，也審出了一些線索。這兩天，我順著他們給出的情報，約見了幾個永生基地的小頭目，目前進展良好。”
    柒休覲一怔，突然有點手足無措：“啊，這樣……”
    兩人間充斥著尷尬的沉默，柒休覲攥了攥自己的衣擺，抿了抿唇：“還是殿下的能力強，比我強千萬倍。”
    歐陽謙卻突然轉了話鋒：“小七，這處房子裏，你的東西，真的好少。”
    柒休覲奉承的笑意僵在臉上，手指頭蜷縮起來：“啊，也不少，衣服都在這兒……咳，這房間不大，拿了太多東西，就很擠。”
    她說的話自己都不信，更何況是他？
    看著歐陽謙略帶質問和傷心的眼神，柒休覲垂下眼眸，聲音低了下來：“我，就是覺得，暫住一下而已，不想，拿太多東西過來，以後要搬走，也不方便。”
    “搬走？”歐陽謙雖然一直都知道柒休覲不會老老實實待在自己身邊，可聽到她這麼說，心底還是起了波瀾，“你又要去哪兒？”
    柒休覲帶著熟練的笑意：“殿下剛回來，還不到一年時間，也許還顧念著以前年少時期的一點情誼，還能包容包容……時間久了，我這一無是處的老太婆……”柒休覲咽了咽口水，低聲道，“殿下如果看妾身覺得厭煩了，能放開我，我自然是會感激著殿下的恩情，立刻就搬走。若是殿下，厭惡極了，要讓妾身殞命，妾身為人臣，為人子民，也隻能認栽了。妾身知道殿下是個心懷天下的人，應該不會跟老弱婦孺計較，是不是？”
    柒休覲討好的笑容在歐陽謙的眼裏格外的刺眼，他近乎要哭出來，隱忍地克製著自己的情緒：“你為什麼，總要這麼奴顏婢膝？我在你眼裏，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惡人？能殘忍到這種地步？小七，你現在，真的是一點也不了解我了。”
    要了解也輪不到我了解啊，找你的王妃去。柒休覲隻敢在心裏暗暗腹誹，表麵卻是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
    她低垂下眼眸，看到了自己的肚臍，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弓著腰，她不由得想起，自己母親幾十年的樣子。
    以前年紀還小的時候，她自己挨著打挨著罵，也看母親挨著打挨著罵，當每次看到母親挨罵的時候，隱隱的，會冒出一個惡毒的想法，就是咒著自己的爹去死。
    不過這種念頭，隻在她極度心疼母親的時候會冒出來，從小到大，她想過無數次跟他發生劇烈爭吵，幫自己母親掙回一口氣，讓她可以挺直了腰杆做人。可現實是，她被人一瞪眼睛，就連個屁都不敢放，脖子整個縮到肩膀裏，像個可笑的鵪鶉。
    長大以後，出去上工了，每每想起來自己母親受過的罪和委屈，她總是忍不住的給母親寄錢，想讓她過得寬裕一點。
    偶爾她會抱怨，說她身邊的人沒有像她這樣活得這麼累的，別人很少給家裏錢，甚至很多父母都會給自己孩子錢，怕孩子不夠花。她一直省吃儉用，明明掙的錢可以讓自己過得不錯，可是卻一直讓自己過得苦巴巴，省了自己的吃穿，給母親多些生活費。
    盡管在她一次次給錢之後，父母還是覺得她做得不夠，她攢不下錢來，是她自己的錯，她為家裏付出的不夠多，給的錢不夠多，也是她自己的錯。
    她這麼多年一直在怨氣與心疼之間來回拉扯，心疼的時候什麼都顧不得了，隻想給錢。怨氣上來的時候，又恨不得斷絕六親，從此跟他們再無關係。
    直到有一次她爹生病，嚴重到要在家靜養，母親自然也幹不了活，無法掙錢。
    他們三兄妹商量好的每人一兩銀子給家裏，連續給了幾個月，有一次柒休覲說起了自己剛出來上工那幾年，放在爹那裏的錢，想要回來，可是他們不給。柒休覲氣惱的跟娘細數自己這些年的委屈，給錢多的是自己，結果呢？大的好處在兄長頭上，房屋和錢財都是給他的，小的好處落在自己姐姐頭上，很多次她在家裏看到姐姐受到的待遇，是自己從未擁有過的。
    他們當時說把錢給她存著，現在要卻要不回來了，留著還不都是給哥哥的？自己這些年在他身上，在他孩子身上花了多少？數都數不過來。結果自己幾年的辛苦錢也要昧了！她氣哭了，跟他們說，以後自己不給錢了。
    柒休覲隻有一個月沒給娘親生活費，娘親就過到了什麼地步？家裏吃喝拉撒家用買東西，全都是娘在買，自己的爹從來不管這些。而娘呢？自己給了她生活費，是為了讓他們吃飯有錢的，結果娘給侄女買了什麼東西，一下子就花光了。次數多了，她也有點受不了，直言說你也不能總是這樣，我前腳剛給了生活費，後腳你就全給侄女花完了，然後再來告訴我沒錢了，我又不是會印錢！
    平時是靠著她和姐姐給錢過活，柒休覲一不給錢，她就捉襟見肘了。
    她跟柒休覲詳細的描述，她跟她爹要點錢的時候，她爹的反應。鼻子”哼”一聲，眼睛一瞪，沒個好臉色，最後給了她多少？十文銀子。
    十文銀子夠幹什麼的？她買家用一天就用完了。
    柒休覲太熟悉爹那副嘴臉了，娘一說，她就能想象到是一幅怎樣的麵孔，她被壓迫的太久了，最最討厭的就是這種覺得自己是土皇帝的獨裁者。
    她在猶豫給不給娘親再寄過去一筆錢，給了錢，自己就得更節省，不給錢，她又心疼娘親。猶豫不決的時候，決定去跟朋友去打個商量，聽聽人家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