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光明的背麵 第二百零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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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洲成帶她去了醫館,她身上的傷果然全都繃開了,饒是碧洲成這些年早已受傷成習慣,什麼樣糟爛的身軀都見過,也覺得柒休覲渾身皮肉翻開的慘狀也太慘烈了些。
柒休覲察覺到碧洲成的情緒很低落,便咬著牙說道:“其實,也就是看著嚴重,也沒太疼。”
碧洲成自己也受過各種各樣的傷,疼不疼,他如何不知?
他陪著柒休覲說話,也算是分散了一些她的注意力,他打定了主意要恢複柒休覲的官職,柒休覲想著靈非當時鬧出的人命,不知道恢複自己的官職會不會產生什麼不好的影響,碧洲成隻說自己會去解決好這些事,隻讓她放寬心養傷,等好了繼續為國立功。
柒休覲知道碧洲成偏寵自己,心裏自然是美滋滋的:“我就知道,元帥最疼我了。”
等給柒休覲所有的傷都包紮好了,已經過去了大半天,柒休覲疼得臉色發白,暈過去好幾次,碧洲成讓大夫給她用了麻沸散,柒休覲昏昏沉沉的睡了幾個時辰。
在沒人看到的間隙,碧洲成握著柒休覲的手,看著她熟睡的麵容,情不自禁的湊到了臉側,輕輕的蹭了蹭。
柒休覲的傷太重,大夫囑咐必須要靜養至少三個月,柒休覲醒過來之後,就想回營,碧洲成說讓她在醫館裏再住一陣兒,等好些了再回營,柒休覲一味的搖頭:“我想靠著你近一點兒。”
碧洲成沉默了片刻,一言不發的收拾東西。
臨走之際,大夫又跟她說了,靈非殺了自己的小藥童。柒休覲震驚的看著那顆血淋淋的人頭,和自己的身子分離,她好不容易輕鬆雀躍一點的心情,瞬間又跌落到了穀底。
那是個,看起來還不足十歲的孩子。
“他,多大了?”柒休覲啞聲道。
“再過幾天,就是他十歲生辰。”大夫歎息道,那日他看到人頭嚇壞了,事後又出去尋了他的屍體回來,隻是,這件事還沒有個交代,怎麼能算?好歹也得給個說法。
“那就是,他才九歲……”柒休覲顫抖著呼了一口氣,“九歲……他家裏,可還有什麼人?”
“兩年前,他的父母就去世了,他一個人討飯到這兒來的,我看他可憐,便收留他給我打打雜,以後跟我學醫救人……也怪我,我不該,讓他尋著機會去報官,我不該管這個閑事的,這樣,我也不會害死他了……”大夫抹了一把眼淚,心裏五味雜陳。
柒休覲看著眼前這顆小人頭,又感受到了那種近乎窒息的難過。
碧洲成看到柒休覲狀態不對,立刻將她扶起,從兜裏掏出藥瓶,喂了她兩顆藥丸,過一會兒,柒休覲心悸的毛病才慢慢平複。
“元帥,我們和大夫一起,把孩子葬了吧。”
“好。”
幾人一起置辦壽材,又選了地方,給他穿上壽衣,柒休覲摸著他幹涸的小腦袋,感受著這個孩子曾經有過的活力。或許,他也想過自己雖然沒有了爹娘,靠著自己一個人,以後總也能搏得一個好前程,隻是他還沒有這樣的機會,就葬身她人手了。
他們一起埋了他,碧洲成又給了大夫一百兩:“你曾經養育過這個孩子兩年,這個就算我和柒將軍的一點心意,請收下吧。”
大夫又看了一眼小藥童的墓碑,顫抖著收下了。
回去的路上,柒休覲沉默了良久,碧洲成看著她低垂著的腦袋,知道她在自責,也沒有出聲。
過了許久,柒休覲問道:“當時,我控製不住體內的惡念的時候,枉殺無辜,你是不是也這麼難過?”
碧洲成歎息道:“休覲,你不必為了別人的過錯而懲罰自己。”
柒休覲長舒了一口氣:“或許,這樣的在意,不是我想要的,也不是你想要的,為了自己在意的人,而去犧牲他人的性命,沒有人會承受得起這種在意吧。”
他們又去給那幾位被殺害的水軍處理了後事,回到營裏,柒休覲已經筋疲力竭,蘇九本來以為她葬身大海,傷心欲絕,後來又聽人說柒將軍和元帥一起回營了,立刻趕來照顧她,看到她已經疲憊的睡著,也沒有出聲,隻是默默地去給她做吃的。
柒休覲醒來的時候,聞到了一股濃鬱的飯香,蘇九眼睛腫的像核桃一樣,正坐在床邊看著她。
“九九……”
“休覲,你真的還活著。”蘇九的眼淚奪眶而出,“真是,太好了……我們都以為,你死在大海裏了……”
柒休覲坐了起來:“是靈非救了我。”
蘇九的眼睛轉了半圈,遲疑的道:“或許,她是真的在意你。”
“或許是吧,可是她因為我殺了人。”柒休覲的聲音很低迷,“我甚至覺得自己活下來,很有負罪感,是我奪走了別人鮮活的人生。”
“不是你,是她。”蘇九喘了口氣,“隻要你還活著就好。”
蘇九無微不至的照顧她,碧洲成又安排了軍醫治療她的傷,柒休覲覺得傷好些了,便閑不住,領了任務來做。
營裏的風聲不斷,都在說柒休覲怎麼莫名其妙又官複原職了,還不是靠著自己背後的靠山,營裏也不能免俗,都是官官相護。
任憑他們怎麼嚼舌根,柒休覲都不甚在意,她甚至想,就算他們再眼紅也好,再嫉妒也好,有本事把她弄出營啊,既然沒這個本事,官職又沒她高,那她還有什麼好在意的。
兩個月後,元國南方地區發生了地震,災情比較嚴重,有地方官員舉行了拍賣儀式,讓各地的富紳和官員拿出東西來拍賣,拍賣的錢全都用來賑災。
碧洲成等人想著盡自己一份心意,便都願意拿了自己珍藏的東西出來拍賣。
碧洲成問柒休覲要不要去,柒休覲還有些後怕:“不會是那種,拍賣人體器官的吧?”
碧洲成揉了一把她的腦袋:“瞎想什麼呢你,不是黑市,是地方官員為了籌集賑災款而做出的義舉。”
柒休覲跟著碧洲成等人一起去了,他們都拿出了自己比較珍貴的東西拍賣,叫價也都不錯。
隻是柒休覲覺得現場有些奇怪。
那些人對碧洲成都好熱情,熱情的有些過了頭,她甚至看到了許多官家小姐,被自己的母親領著與碧洲成打招呼。碧洲成家世清白,為人清正,樣貌和身段放到朝中都是數一數二的,自然有不少家族想要與他結親。隻是他平日裏跟那些官員都很疏遠,也不喜拉幫結派,人家地位已經升無可升,自然都是底下人恭維討好著他,這次難得的機會,聽說了碧洲成也來參加義拍,全都帶著自己適齡的女兒過來了。
那些千金小姐,都尚在妙齡,小的不過十五六歲,大的也不過二十出頭,碧洲成的年紀,確實比她們大了許多。隻是能與元帥結親,誰還管什麼年紀大不大一輪兒呢?跟著他自然有享不完的清福,元帥看起來一板一眼的,很沒有情趣的樣子,實際上人家這麼多年從未有過任何不好的傳言沾身,她們這些人也不怕自己女兒嫁過去會受委屈。
人家官職在身,碧洲成又為人很有風度,待一一應承過去,已經過去了半個時辰。
柒休覲一個人倒著茶水,吃著茶點,滿心都覺得堵得慌。這叫拍賣賑災?她看那些人倒像是來選女婿的。
碧洲成拿出來拍賣的,是一支和田玉身的毛筆,這支筆,是當年程望給他買的。當時花了大價錢,碧洲成愛的跟什麼似的,寶貝的舍不得用,珍藏了這麼多年,他覺得東西死守無益,不如用程望的名義來做一份好事,把這份愛,傳播出去。
拍賣師講述了一遍這支筆的來源,然後便開始拍賣,起拍價是五百兩。那些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一邊殷切的朝著碧洲成這邊看,一邊叫價,競相逐鹿,最後一支筆叫價到了五千兩,或許是她們覺得一支筆不能付出超過自己預期的錢,最後隻剩下了幾家在角逐。
柒休覲心底湧上了一股邪火,這支筆代表的不僅僅是一支筆,還代表了元帥這個人。她不喜歡元帥被人當做東西一樣爭來搶去,她們擺明了就是想拉紅線結親的。她也不知心底湧上的那股情緒是什麼,她甚至想把她們害羞帶怯、偷看著元帥的眼珠子都摳出來扔地上踩碎了。
於是,在快要敲板,將那支筆歸屬於某位小姐的時候,毫無家底的柒休覲也舉了牌,她清聲說道:“五千五百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