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光明的背麵 第一百七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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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一起出了門,碧洲成換了一身常服,看起來比平日裏規規矩矩、一本正經的樣子好看多了,他好奇的問:“哥,元安軍,有人數限製嗎?”
程讓回道:“咱們這些早入元安軍的,都是被當朝隱淵長老選出來的,後麵進來的,基本上都是大帥自己做主選拔的了,然後由長老考驗是否過關,過關了便可以成為元安軍的一員,這些年來,人數總共就有九十三人。”
“九十三……”碧洲成後知後覺的道,“那我剛剛還想叫他九十四哥……我還以為沒有人數的限製呢。”
“哈哈哈哈,沒有九十四,隻有九十三,我希望,你就是我們這代元安軍的老幺。雖然我們年齡差距是大了點,好在我們心態都年輕啊,跟我們在一起,就把我們當親哥哥看,我們也拿你們這些小孩兒當親弟弟看,不必有那麼多規矩束縛著。”
郝如常輕輕咳了一聲:“二哥,此事還未塵埃落定,未免紛擾,有些話還是暫時先別往外說。”
程讓歉意的笑笑:“也是,也是,我是太喜歡這孩子了,再加上,他又是碧尚書的崽,我們當年對碧尚書可是很崇拜的。就他任職那一年多,每日的殫精竭慮,都是在為元國做盡了打算,我們都當他是榜樣呢。”
碧洲成心裏湧上了難言的欣慰:“我爹如果知道自己影響了這麼多人堅持本心,他一定非常欣慰。”
“可不是?碧尚書回到民間是開辦了私塾,育人子弟吧?現在朝堂上都有很多清正廉明的官員是師承碧尚書的呢,說起師長都是十分的愛慕敬重,他帶出了多少好弟子啊。”
到了吃飯的地方,仲蕭和碧洲成兩個小的像是被父母照顧的寶寶,一個賽一個的幫忙夾菜。
仲蕭早就習慣了兄長的照顧,往往出去吃飯,郝如常都是把菜裏的好肉夾給他。比如一道菜裏有個荷包蛋,他就會把這顆蛋給他,如果有一隻燒雞,他就會把雞腿給他,次次都是如此。被溫暖被愛惜已經是每天都會發生的事了,他具體想不到兄長做的最令他感動的事了,因為這種事每天都在發生,所以他想起”哥哥”這兩個字,心裏浸著的都是暖意。
碧洲成從小吃飯就很自覺,很少要父母照顧飲食,當即還有些不習慣:“哥,我自己來就行了。”
程讓給他加了一筷子蝦:“多吃點。”
碧洲成不由得跟他們說起了自己小時候鬧過的一次烏龍。
“我小時候飯量很大,有一次下了學回來,肚子餓去廚房找吃的,發現了一鍋海鮮飯,滿滿的一鍋,真的很好吃。我吃了有幾碗,五碗還是六碗,那時候才幾歲,四五歲吃了一鍋的飯,吃完了我還意猶未盡。”
程讓不由得笑問:“多大的鍋啊?”
碧洲成用手比劃了一下:“不小,那鍋還挺大的,結果吃得太撐了,一直肚子疼,直到我娘回來,我還捂著肚子。她嚇壞了,問我怎麼回事,我也不好意思說是撐的,就不說話,一直哭著說我肚子疼。她送我去了醫館,大夫給我嘴巴裏塞了什麼東西,讓我把吃的全吐了出來,吐出來的全是飯。大夫問我娘,說我吃飯怎麼也不看著點,小孩子能知道什麼是饑什麼是飽嗎?結果第二天下了學我還說餓,她都嚇到了,以為我得了什麼暴食症了,從此以後都隻給吃一點飯,那麼一小塊,根本不夠飽。”
幾人頓時哈哈大笑,碧洲成的表情帶著埋怨:“我當時真的恨死她了,她不給我吃飯,每天我都吃不飽。後來每次做飯她都做的很難吃,連我爹都說很難吃,一般還過得去的,我爹是不會說的,她就是故意的,難吃我就能少吃一點了。這就導致我去了私塾就問夫子有沒有吃的,他們都以為我娘在家虐待我。後來我爹都受不了親自下廚了,他下廚的時候,我還能蹭到一點好吃的飯,後麵大了點,食欲控製住了,才又吃到好吃的飯。”
“那你那麼小,怎麼會這麼能吃啊?你小時候體型胖嗎?”
“小時候是挺胖的,我娘給我控製飯量之後,就變瘦了,可我就是能吃啊。人家父母都發愁自己孩子不吃飯,我這吃飯從來不讓他們操心,吃多了他們也怕,尤其是那次去醫館催吐之後,生怕我吃出個好歹來。”
程讓忍不住笑道:“可能他們也是從來沒見過這麼能吃的孩子,換了是我,我也要嚇一跳。”
回去的路上,程讓叮囑了幾人一番:“大哥說了,咱們管了那樁閑事,行事務必小心為上,那些人為了幾枚破錠子,可以毫無底線和尊嚴,這種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仲蕭揚著下巴,倨傲的道:“這種敗類,活著對世間也是危害,不如全部抓起來,統統判死刑算了。”
郝如常摸著他後脖頸:“皇上對於這種事,並沒有嚴查的打算,畢竟……”他看了眼四周,壓低了些聲音,“畢竟,他們每年給皇上繳的稅也不少,皇上得了好處,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仲蕭冷笑一聲:“嗬,狗官的頭頭,真是諷刺。”
程讓淩厲的看他一眼:“小蕭,有些話不該說的,最好不要說。”
幾人步過一條小巷,巷子裏,一雙黝黑的眼睛正盯著他們的背影看。
幾人回到營裏,休整一番便各自去忙了,手下人來報,有敵軍入侵,豐城失守,仲蕭忙拿了軍令,帶了人馬趕去豐城守城。身後,仲蕭的親信轉過身來,眼睛裏透射出來的光芒,早已不再純粹。
這次他向敵人投誠,放出假消息,且親自規劃敵軍的戰策,他就得了五萬兩銀子。他跟著仲蕭的這幾年,得到的銀兩,連人家給出的零頭都沒有。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是天底下所有的生物都默默遵循的規則,沒有什麼好愧疚的。
喊出剛參軍時候的口號很容易,堅持參軍的本心,也不算難,難的是,對方的籌碼太足夠了。
仲蕭被敵軍識破自己的作戰招數,落入了陷阱,對方好像算準了自己每一步會往哪個方向走,處處都是陷阱,他帶來的人馬也已死傷大半,短短半天時間,三千兵馬隻剩下不到百人。正拚死苦鬥之時,郝如常帶兵突圍,剿滅了外圍最關鍵的兩支隊伍,進到城裏救人。
“小蕭,你被人出賣了。”郝如常用最快的速度說明了現在的情況,“能如此清楚你的作戰方法,此人必定是自己人,那麼,誰是最後一個跟你說明敵情的人,誰就最有可能是出賣你的人。”
仲蕭的雙腿近乎被炸藥給炸斷,疼得整個人止不住的抖:“葛老泗?”
郝如常想了想,葛泗跟著仲蕭也有三四年光陰了,平日裏表現的無比忠心,但為人很看重利益,也曾經抱怨過拿的俸祿不夠多,根本不夠花,這麼看來,為利所驅使也算說得過去。
“那麼,就是了,有人與敵軍互通消息,葛泗跟你這麼久,你的招數他都清楚,熟知你的作戰方法,所以一步一步做好了陷阱,等著你往裏鑽。現在,不能再按照你以前既定的思維去走了,跟我走。”
如果最信任的手下都可以出賣自己,那麼,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可以相信?仲蕭茫然想,自己帶人傾盡心力,將自己所有都傾囊相授,還拿自己的俸祿去貼補手下人,他到底還有哪裏做得不夠?為什麼要背叛自己?背叛自己,才導致這麼多兄弟慘死,連個全屍都沒有……
郝如常帶他逃離豐城的時候,遇到敵軍突襲,仲蕭腿腳不方便,郝如常將他投擲出了城門口,隨後一聲巨響,爆炸聲從門裏傳來,仲蕭整個身體都被地麵震得嗡嗡作響,可他更嗡嗡響的是腦袋:“哥——!”
殘存的士兵帶著仲蕭出去,仲蕭卻淚眼婆娑的看著燃燒起火焰的城門:“別動我!別動我!我哥還在裏麵——!”
“將軍!再不走,我們就一個也活不成了!”
“你們先走,把我留在這兒,把我留下!”
“將軍,恕末將不能從命!你三哥交代過,要我們把你完完整整的帶回隴安。”
仲蕭從胸腔發出了悲痛的哀鳴聲:“哥——!三哥——!連你也丟下我了嗎——!”
一個踉蹌的人影從城門裏逃出,仲蕭愣住,眼巴巴的看著那個人影辨認。郝如常全身都被炸的黢黑,衣服頭發都燒焦了,他的傷口來不及處理,一步一個血腳印向他們趕來。
“停,停下!停下!我哥出來了!三哥——!”
郝如常的身體被燒的不成樣子,一半的麵容也毀了,他血肉模糊的手握著仲蕭的手:“哭什麼,不怕,三哥就是被炸了一下,傻小子,三哥怎麼舍得丟下你呢?”
“哥……”仲蕭看著郝如常的慘狀,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走,我們先離開這裏,這裏還不安全,隨時都會有敵軍偷襲,我們先走……他們一定會以為,我們會從最近的路趕回隴安,回去的路上都會有埋伏。我們繞路,從……”
郝如常的話說一半,被仲蕭一個動作打斷了。他握著郝如常的手腕,摸了摸自己的頭頂,大顆大顆的淚珠落到地上:“哥,我已經沒有娘了,你親力親為的帶我,教導我,愛護我,我叫你哥,可我心裏把你當爹看待。在這個世界上,我最親的隻有你了,我求你,不要丟下我。”
郝如常舒了口氣,血糊糊的手掌揉了揉他的腦袋:“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