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光明的背麵 第一百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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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幾年元帥對我的種種袒護和提拔,我都銘感於心,我很感激你,將來如果有機會,我一定會報答你的恩情。”說著柒休覲撩衣跪下,“上次的事……元帥殫精竭慮,救了我,對我來說,恩同再造,休覲叩謝元帥救命之恩。”說罷雙手撐地,結結實實的給他叩了一個頭。
碧洲成的嗓子啞了一下:“以後,還回來嗎?”
柒休覲張了張口,又沉默了。她若再繼續這麼厭食下去,隻怕會命不久矣,喝藥維持營養也維持不了多久,盡管林羨給她配的藥已經很好,她的體重也迅速下降到了七十多斤。
碧洲成壓抑住情緒轉過身去,柒休覲看著他偉岸的背影,眼眶也濕潤了,如果自己這次渡不過去了,可能這就是今生最後一次相見了。
她……舍不得,一千一萬個舍不得。
“以前聽人說,你投胎之前,會看到自己這一生的大致路程,要投胎到哪一戶,都是自己選的。我這一生,很長一段路都是坎坷的,不幸的,可是如果,讓我回到過去重新選擇,盡管有諸多不幸,我可能,還是會選擇這條路,因為這條路可以遇到你,與你相識。元帥,我真的很感激上蒼,讓我平凡的人生,可以有一條路,走到你身邊。”
萬般雜念都糅雜到了一起,碧洲成顫抖著長呼一口氣。
柒休覲從袖口掏出了自己的大部分積蓄,放在了前方的地麵上,她知道這次請大夫和買藥都是他出的錢。
另外又掏出了一副新的護腕,放在了荷包上麵:“上次元帥指點我功夫的時候,我看到元帥的護腕有些破損了,就抽時間給你做了一副新的,這陣子發生的事情太多,一直沒顧得上給你,如果元帥不嫌棄,就換上吧。”
碧洲成沒有說話,也沒有動,緊繃著身體,這種時候,他不能有任何情緒不對的情況發生。
“以後,要多保重啊。”柒休覲站起身來,朝碧洲成的背影笑了笑,“元帥,我走了。”
碧洲成聽著漸漸遠去的腳步聲,麵上早已淚流滿麵。再也見不到了嗎?以後……再也見不到了……回過身看到地上擺放的整整齊齊的護腕,一路小跑過去,然後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裏。
接著就看到了下麵的荷包,打開,是一些銀票和碎銀。他心裏一陣忿忿,你一定要跟我分的這麼清,我不想跟你毫無牽連啊。
察覺到清廉來了,碧洲成動也沒動,隻低聲道:“你那邊不忙了?”
清廉略顯尷尬:“啊,事情我交給底下人去做了,那什麼,休覲原來是……真是令人意外,沒想到她還有這種身份,平時竟然一點都沒顯露出來。”
碧洲成幽幽歎了一聲:“是啊,誰能想到她竟是謙王的結發妻子。”
清廉扶著他坐下了:“是啊,還好沒等您把那封信放到她房裏,皇上就來了,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碧洲成無意義的重複了一遍:“是啊,還好沒交出去。”
清廉疑惑道:“您不覺得奇怪嗎?謙王是王爺,休覲隻是一戶普通人家的女兒,他們怎麼看都不般配。”
“或許,是一些肉眼看不到的品質,打動了他吧。”
“天下間的好姑娘多得是,既然她的身份在這兒擺著,您還是趁現在感情不深,趁早把這種念頭打消了吧,要是任由它生長下去,萬一哪天王爺回來了,您該以何等身份自處?”清廉瞧他低著頭不吭聲,知道他是真喜歡她,又說道,“三年前,前線傳來消息,王爺殉國了,這幾年裏,誰也不知他是死是活,如果您真喜歡,嚐試著表明心跡也未嚐不可,心意您不說出來,休覲也不知道啊。”
“為人臣子,我不能對皇上不忠,對王爺不敬。他是君,我是臣,真要跨出那一步,外麵傳言得多難聽,皇上臉麵如何掛的住?她心裏也沒有空餘的位置給我,我寧願當一個讓她依靠的長輩,也不願破壞這份安寧,為了一己私欲,讓她置身險境和可怕的流言之中。”碧洲成垂下眼簾,帶了些惆悵,“隻要我還在這個位置,她還在這個位置,我就給不了她安穩的生活,這份情感從最開始就不應該有,它是錯的。”
清廉斟酌著問:“如果你們脫離開這層身份呢?您不再做這個元帥,她也不再做這個將軍,您可以和她在一起嗎?”
“脫離……怎麼脫離?現在元國危機四伏,時刻都處於危險之中,內憂外患一大堆,我能撂挑子就走?”
“我當然知道您對元國的責任心,我是說,等一切安定下來,您手下也培養出了能接班的人,你們一起走,離開這裏,你們可以在一起嗎?”
“可以嗎?我們可以在一起嗎?”碧洲成抓著頭發自言自語,自嘲的笑了笑。這緣分到底是福是孽?她一次次說出如此驚心動魄的話,一次次宣告自己在她心中崇高的地位,一次次表達對自己的敬仰與愛慕,一次次讓自己心動不止,那愛意明明已經從眼睛裏滲出來了,可她卻隻把自己當爹看待。
一路上柒休覲都沒什麼話,元臻也沒有多做聲,住店的時候她總也不吃什麼東西,元臻仗著自己是長輩,才要求她多吃了幾口粥。
快走到廣州的時候,柒休覲的話茬才稍稍多了些,眼睛順著窗戶望著外麵的景色,淡淡的道:“我下學之後,一直都是在廣州做工,這裏相當於我第二個故鄉,我的朋友大都在這兒。也是在這兒,我和子逸才相識一場。”
元臻試探著接話茬:“那你對這裏感情很深吧?”
“我家境不好,人又不上進,出來上工多年也沒什麼積蓄,家中有點家產和房子也都是給我兄長及其子孫留的。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想要一個自己的小房子,哪怕很小,那都是我一個人的地方。可是我沒有掙大錢的腦子,一年拖過一年,我還是買不起……我是二十七歲那年遇到子逸的,我從不敢相信有一天我這樣卑微怯懦的人,能跟他這樣的人相識相知,那些時光我每天都像是活在夢裏,小心翼翼的捧著他對我說過的每一句話,小心的記住他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那時候的我,簡直卑微進了骨子裏。他每天溫柔細心的對待我,還給了我一處房子,跟我一起珍惜那個家,我時常在想,我這樣的底層人民,能被他這麼好的人嗬護體貼,就算讓我折壽我都願意。在他不見之後,我放棄了我的生意,去京城找他,找不到他,我就進軍營等他。這幾年來並非沒有難熬的日子,隻要我願意,我隨時可以拿家裏的東西出來典當銀子,隻是每一次我都咬牙堅持下來,他給我的東西,我便是一樣都舍不得動,我什麼都舍不得動……再難我都沒有賣過……”柒休覲的腦袋倚著轎邊,隨著路的顛簸輕輕磕著車廂,帶了幾分委屈的道,“我也很想生的開朗活潑,惹人喜愛,可我生存的環境就造就了這樣沉悶無趣的我,不是我想改就輕易能改的。”
“可是,我也聽他說過,當年他瞎了眼睛,你用手中不多的薪俸養著他,事無巨細的照顧他,寧願自己不吃好東西,也要買給他吃。”
柒休覲輕輕嗤笑一聲:“那算什麼。”
“那很重要,那可以看出來你是一個善良的人。休覲,你覺得你不好,你身邊人不覺得,改不了,咱們就不改了,你這樣也挺好的,待人一向很真誠。”
“義父,子逸真的不在了麼?”
元臻摸了摸她的後腦勺,想安慰,卻也說不出什麼話來,隻能發出一聲歎息。
柒休覲閉上雙眸,兩行眼淚齊齊滑下。
路上顛簸,柒休覲漸漸有些困意,隻是身體還有些防備的僵硬,元臻趁機點了她的睡穴,然後給她墊了一塊軟枕,扶她躺下,拿過旁邊的毛絨毯子給她蓋上了。
傍晚時分抵達廣州,柒休覲本來還想去看看承桓,也就作罷,兩人在客棧裏隨意吃了點東西,然後就回家了。柒休覲望著久違的大門,手指摸上那把鎖,開了好幾次都沒打開,元臻看她低著頭,安慰的道:“已經到家了,沒事了,慢慢開。”
柒休覲又開了一次,打開了門,走進去,院子裏種的樹和花依然開得很好,柒休覲指了指樹下的秋千架,介紹道:“這是子逸自己弄上去的。”然後又指了指那些花,“這些花草是我們兩個一起種的,沒想到一直沒人澆水還活的這樣好。旁邊那一大塊是菜地,我以前種了一些蔬菜,現在都沒有了。”
“很漂亮,你們兩個都很用心的在打理這個家。”
進了屋裏,元臻更加感受到了這家裏的暖意,每一處都體現著主人如何的愛護,暖到就連地板都不忍心使勁踩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