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絕望沸騰纏繞  第一百一十七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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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鴻來看他們,寬慰聶朝,聶朝也打不起精神來,景鴻跟柒休覲說了幾句聶朝的往事。
    小聶朝自幼家裏條件很艱苦,還很小的時候,爹出去采礦,被塌方壓死了,娘親懷著身孕去尋,不慎跌落深坑,也去世了。他剛到了讀書的年紀,才讀了兩天書,父母就都不在了,他總也等不來他們,兩天後,在私塾裏教書的瑚姨來他家裏,把已經哭得嗓子啞了的他領走了。
    彼時他還不明白”爹娘去了很遠的地方”是什麼意思,隻是每天跟著娘親睡覺成了習慣,隻要沒有娘親他就不肯睡覺。
    瑚姨的丈夫脾氣十分暴躁,為人又嗜暴虐,平時不是喝酒就是賭錢。賭錢贏了回來還能樂嗬嗬的買幾個小菜下酒,如果輸了,瑚姨就又得挨打又得挨罵。這種時候,瑚姨一般都會讓他躲起來,或者讓他出去玩一會兒。
    因為養父脾氣上來了逮著誰就打誰。
    自從小聶朝被養父一耳光扇得鼻子耳朵嘴巴都流血之後,瑚姨瞅準了養父有發脾氣的苗頭就讓他出去避一避。
    若不是他們那裏實在貧困,瑚姨也不會強攬了小聶朝過來,她可以省出自己的口糧來喂給他,但別人沒有人願意。
    長期這麼下來,瑚姨營養不良,臉色焦黃,白天出去教書,晚上回來還要洗衣服做飯收拾家務,漸漸地,腰背竟也佝僂了下來。
    小聶朝在這樣的環境下變得會看人眼色,有時候知道養父生氣,還會說好聽的討好他,不過這招時靈時不靈。養父還是經常打他,打瑚姨,小聶朝勇敢的擋在瑚姨麵前,有一次竟直接被養父拎起來狠狠往地上一摔,當即就摔的他拉了一兜子。
    瑚姨嚇得差點沒瘋了,抱著又吐又拉的小聶朝,哭天喊地的去看大夫,折騰了一圈兒,還是小聶朝身體素質好,才挺過來了。
    養父嫌瑚姨給小聶朝看病花了幾百文,那陣子總看瑚姨不順眼,一個不順心揚手就打。
    自那以後,小聶朝的身體就總是不舒服,一到陰天下雨,他的骨頭就酸疼的難受。
    瑚姨監督著讓他跑步鍛煉身體,一開始兩裏路,後來五裏路,再後來十裏路,慢慢的往上加。小聶朝跑不下去,瑚姨就在後麵跟著喊:“你現在這點苦受不了,以後帶著這病過一輩子嗎?”
    小聶朝很累,腳沉的抬不起來,可看到瑚姨的眼淚,還是咬牙繼續往前跑。
    在小聶朝八歲的時候,瑚姨懷孕了,養父一直想要個自己的血脈,但成親這些年瑚姨一直未能有孕,如今她有喜了,養父心情也好了不少。
    這已經是小聶朝在瑚姨家裏的第三個年頭,他已經學會做很多事,瑚姨孕期不方便做的家務,小聶朝全都包了。
    瑚姨如今又多做了一件事,就是做些手工拿去賣,她想多攢點錢,等孩子出生了,能給孩子吃點好的。瑚姨做好了手工,小聶朝就擔著兩個大籃子到集市上去賣。瑚姨心疼他一個孩子趕路辛苦,給他幾文錢買零嘴的,小聶朝也從來不花,隻攢著給未來出生的弟弟。
    孩子生下來之後,瑚姨又要帶孩子,又要照顧養父,還要操勞家務,日子過得十分艱辛。養父說是喜歡孩子,但孩子生下來之後,他從來不帶,吃飯睡覺都隻顧自己。瑚姨基本上喂了孩子吃飯,剩下的隻有些殘羹冷炙了。
    小聶朝本來留著自己的飯要給瑚姨,瑚姨不忍心他一個孩子餓的不長個,就一味哄騙他說鍋裏還有。
    隨著孩子大了起來,養父嗜賭的性子越來越猖獗,賭輸了回家就打人,瑚姨常年身上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就沒好利索過。
    小聶朝跟著他們幾年,知道瑚姨心地善良,卻總是被虐待,慢慢的,他就起了殺死養父的心理。
    那時他年紀還小,並不能考慮的十分周全,隻想著養父不能往家裏帶錢,反而每每都管瑚姨要她的血汗錢,瑚姨熬壞了眼睛掙得一點生活費,全被他拿去賭了。
    如果實在怎麼打,瑚姨都再也拿不出錢來,養父就會把矛頭對準小聶朝。他拎著酒瓶子,光著上身,渾身通紅,指著小聶朝就罵:“沒錢沒錢,老子管你要錢,你他娘的就一句沒錢!當年你要是不養這個狗崽子,你能省下多少錢給老子?老子出去賭錢,還不是為了你和孩子的將來嗎?我是賠進去了不少,但賭錢就是有賺有賠的,興許我下一把就一口氣全賺回來了!你跟老子一個炕頭睡覺,還防老子跟防賊似的,是不是找抽?”
    瑚姨抱著孩子蜷縮在床腳,哭得幾乎說不出話來:“真的,沒錢了……孩子還要吃飯,我再去做工就是了……”
    養父的態度又來了個大轉彎,慢慢湊了過去:“老婆,你是不是唬我的?我不信你一點兒錢都沒了,你有錢你就給我,你給我,我保證不再出去賭了。”
    “真的沒錢了,孩子都兩頓沒吃飯了。”
    養父的笑意斂去,直起了上身:“成,不給是吧?也行,反正你們一個二個的,都是拖油瓶,老子就全都不要了,你,你,還有這個小的,我都不要了。這處房子我已經賣了,雖然是個破草屋,也賣了二十兩銀子,夠我花的了,你們就收拾收拾東西,該滾哪兒滾哪兒去吧。”
    瑚姨愣住了:“你說什麼?房子賣了?咱們兒子才兩歲,你讓他住哪裏?”
    “你們愛住哪兒住哪兒,沒用的婆娘,老子不稀罕你這樣的女人做老婆!老子興致來了的時候,你不是去教那個破書,就是洗衣擦地刷尿桶,看見就倒胃口!老子現在正是好年紀,還可以再找個妙齡少女,哼,我休了你了。”
    養父一副醉態離開了,瑚姨抱著懵懂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小聶朝走到了瑚姨跟前:“瑚姨,這是件好事,跟著這樣的男人,沒有任何好處,咱們三個也可以相依為命。我已經十歲了,等我長到十五歲,我就可以出去掙錢養家了,到時候你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瑚姨將小聶朝也摟進懷裏,哭了半晌,隨後就收拾了行囊,去跟人借宿。他們在鄰居家住了一陣子,鄰居見養父把房子都賣掉了,無奈的將他臭罵了一通,又忙說他們可以幫忙蓋一間新的,隻是買磚瓦還需要一筆不小的開銷。
    瑚姨將藏在鞋底的錢拿了出來,尋了個荒涼的地方,又蓋了一間房子。
    瑚姨一個人帶著個兒子,還要帶著一個半大孩子,平日裏有一點好吃的都給他們倆了,長期的營養不良,身子骨漸漸地越來越差。
    期間養父回來打聽了一次,打聽到他們又蓋了一間房,氣勢洶洶的找了過去,跟瑚姨要錢:“真是要死啊,老子跟你要錢,你說沒錢了,轉頭就能蓋一間新的房子!我看你早就跟我有二心了,才故意防著我的!把你的錢,都給我拿出來,不然,我的拳頭可不會饒了你!”
    瑚姨的身體已經很不好了,如何禁得住打罵,隻能將手上有的錢拿給了他,養父吐著口水數著銀票,氣哼哼的道:“算你識相。”
    瑚姨病了,可她看不起病,聶朝下了學回來,除了習字默書之外,還會幫她做做家務。瑚姨是個樸實而又善良的女人,非常的節省,哪怕她的兒子想要吃點什麼稀罕東西,或者有別的什麼想要的,瑚姨都會跟他說:“哥哥再有兩年就可以去參加科舉了,哥哥讀書那麼用功,冬冬想吃的東西,先留著,錢先給哥哥用好不好?”
    冬冬很懂事,習字的筆用劈叉了也不說換的事,也幾乎沒買過新衣服,都是拾鄰居家的舊衣服穿,不是長了就是短了。
    聶朝知道瑚姨和冬冬對自己好,一心讀書,想考取個功名,掙了錢,好好養著瑚姨和弟弟。
    直到有一天,瑚姨被鄰居送去了醫館。
    聶朝回來發現家裏沒人,鄰居跟他說,瑚姨暈倒在家門口了,已經被送到醫館裏去了。
    聶朝大步跑著去了醫館,瑚姨臉色蠟黃,在床上躺著,隻有腦袋露在外麵,身體凹陷下去,隻有薄薄一片。
    窮鄉僻壤的,也沒什麼正經大夫,那也就是個赤腳大夫,平時看看著涼發燒還行,別的就不在行了。
    聶朝借了一輛平車,將她拉去了鎮上,鎮上的大夫把了把脈,說必須在七日內拿五十兩來,才能治好瑚姨的病。
    他們一家子上下連二兩銀子都湊不出來,如何能有五十兩,這麼一個天價數字,幾乎壓垮了聶朝所有的希望。
    家裏還有一個剛剛開始讀書的五歲弟弟,床上躺著的是仗義出手救自己活命的養母,聶朝坐在床前想了一夜。最後他隻得到了一個結論:無論如何,用盡各種辦法,也要在七日內弄到這五十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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