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絕望沸騰纏繞 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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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燕岸的房子裏,柒休覲在廚房泡茶,景鴻就在她旁邊說歐陽謙的好話,柒休覲也沒怎麼聽進去。
“我跟在公子身邊這麼多年,他心裏一直都放不下您呢……”柒休覲的茶一股腦兒的倒多了,燙的自己手背通紅,他趕忙湊過去看了看,“您沒事兒吧?”
柒休覲把燙傷的地方貼到嘴唇上親了親,不想他再往下說,急切的說道:“沒事,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你不用說了,我都知道。”
“好,您能明白就好,屬下也希望您和公子都能開開心心的,這樣多好啊,到了戰場上都是夫妻互相打配合了。您這麼英姿颯爽,氣概完全不輸男兒,公子這幾年一心撲在公事上,不會說什麼好聽的,您就當他嘴笨,別跟他計較那麼多了吧。”
柒休覲苦笑著扯了扯嘴角。
柒休覲端著托盤走到了後花園,歐陽謙正在跟一個男子對坐,邊談邊笑,說的好像很投機。她隻看了一眼,便低著頭,悶悶的走著,歐陽謙說出這麼難聽的話,她不可能不介意,當下便沒什麼好臉色。
她這些天總是心神不寧,歐陽謙又總是不在,她隻一個人在那屋子裏待著,吃了許多安神藥都不頂用。白天黑夜的,她雖然身在陽光下,但好像並沒有從那座暗無天日的牢籠裏走出來。
她被迫回憶起了每個人的表情,每一天的折磨,每道傷的來源。一張張無比邪惡的臉一次次出現她眼前,就好像離她隻有一步之遙,就那麼陰森的盯著她看。她每次感覺到有人看著她,她都要躲到衣櫥裏,用膠帶和布料將縫隙粘的死死的,然後縮成一團,緊緊的裹著小毯子。
絕望到極致了,她就開始怪罪自己,為什麼還沒有死。
她告誡自己,每個人的人生裏,都會有創傷,她不能一輩子背負著那些枷鎖前行。哪怕自己真的隻能再活幾個月了,這幾個月的時間,她需要完成的事這麼大,她沒有更多時間浪費在害怕恐懼上。
她又開始尿褲子了,她已經好幾年沒有再尿褲子了,可她控製不住自己,聞到衣櫥裏的尿騷味兒,她覺得自己好髒,可還是不敢打開衣櫥,隻能沒用的躲在裏麵哭。哭也不敢哭出聲,她捂著自己的口鼻,好像自己一哭出聲,就會有人找到自己,撕開衣櫥上的布料,把自己拖入萬丈深淵。
他們那些害人的人還光明正大的活著,她這個受害人卻一直活在密不透風的黑暗裏,人生為什麼如此不公?
她給不了自己答案。
歐陽謙看到柒休覲過來,就向她招了招手:“泡個茶這麼半天,我嘴角都快起皮了。”
邵昌看到柒休覲的時候整個眼神都變了,打量打量了柒休覲,又看了看歐陽謙,登時有些傻眼,這賤人怎麼跟元淮扯上關係的?心裏不由得猜著他們是什麼關係,臉色變得難看不已。
邵昌被傷了底子,又因為這場暴亂發生在自己的地界,納蘭世康明麵上對他依舊客氣,實際上已經架空了他的勢力。這段時間他在養傷,病中就知道自己的線人和貨源已經大半都歸彭傑了。
走上販賣女子和販賣毒品這條路,他是回不了頭了,如果他不能盡快創造價值彌補過失,上頭的人絕對不會讓他活命。
他不由得冷笑,納蘭家真是好手段,哪怕他們已經合作了這麼多年,一旦出事,卻是毫不留情麵的將他的生路堵死。
現在是自己還有點用處,所以他們留著自己的命,如果自己沒什麼用了,恐怕自己也隻會死在納蘭世康的手裏。邵昌想到自己這些年對納蘭家忠心耿耿,最後卻落得這樣的下場,悲憤之餘,也不得不另謀生路。
邵昌也在暗中調查了歐陽謙很久了,知道他手上也有很多賺錢的路子,不得已才和他勾搭上。納蘭家勢力龐大,但如果他能跟元淮達成合作,未必不能與他分庭抗禮。
隻要自己能給他們賺足夠多的錢,他們不會隻聽信納蘭世康的話,不會要自己的命,平白斬斷自己來錢的路子。
隻是如今看到這個賤人出現在元淮的住處,莫不是,他們兩個竟是裙帶關係?
柒休覲將托盤放下,分別倒了兩杯茶,一杯遞到歐陽謙跟前,一杯推到了邵昌跟前。
歐陽謙低頭拿茶杯的時候,不經意瞥見了柒休覲手背上露出的一點粉紅,馬上放下茶杯,把她寬大的袖口往上撩了撩,果然手背上大片燙傷的紅。歐陽謙執起她的手吹了吹:“手怎麼燙到了?”
柒休覲的嘴角動了動,想笑卻笑不出來,無聲的抽回自己的衣袖,將傷處蓋了個嚴實:“沒事。”
“元兄,這位和你,是什麼關係?”
柒休覲見那人問及自己,這才抬頭看了他一眼,跟他對視了幾秒鍾,突然整個人都驚叫著彈了起來,連連後退了好幾步,手指大幅度的顫抖著指著他,嘶吼道:“是他……殺,殺了他,殺了他!哥,你替我殺了他,殺了他——!”
她記得當年就是他一拳一拳鑿爛了自己的肚子,卸了自己的下巴,還有那許多肮髒手段……
邵昌當即站起來後退了一步,手下也在他身後做了防禦進攻的動作。
歐陽謙被柒休覲的反應嚇壞了,急忙跑上前去摟住她的身子,柒休覲上下牙床一直在打架,頭都恨不得縮到脖子裏去,身體不斷後撤著,轉眼間眼淚鼻涕布滿了整張臉。她的聲帶猛烈的抽搐著,喉嚨裏發出壓抑嘶啞的哭聲,像是動物被重傷的悲愴聲音,歐陽謙安撫的順著她的後背:“小七,小七你怎麼了?小七,哥在這兒,你怎麼了?不怕,不怕,沒事啊……”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們!”柒休覲雙手環著自己的脖子,腳步在後退,滿含眼淚的眼睛卻死死的盯著邵昌,看起來已經神誌不清,語無倫次的抖動著嘴唇,“我都沒幾天好活了,你都不幫我……殺了他們……你幫我殺了他們……哥,你都不心疼我了嗎?你再也不疼我了嗎……”
“殺了他們?”歐陽謙回頭去看邵昌,邵昌心下一驚,歐陽謙問道,“他嗎?小七,你是要我殺了他嗎?”
邵昌心裏慌亂不已,身後手下低聲道:“少爺,先撤吧!”邵昌點點頭,一個空翻就逃走了,歐陽謙回身看了一眼,顧不得管他們,隻捧著柒休覲哆嗦不止的臉龐,柔聲道,“小七,沒事,不哭,不哭,看著我。”
柒休覲渾身止不住的幹嘔發抖,突然推開他的手,伏在地上嘔出許多穢物出來,吐得衣服上都是。歐陽謙也不嫌髒,拿過茶杯嚐了口水溫剛好,喂她漱了口,又拿出手帕來給她擦嘴:“小七乖,哥在這兒,沒事沒事,不怕。”歐陽謙不斷的親吻柒休覲的額頭和臉頰,柒休覲卻隻一味僵硬的抖動著,望著邵昌消失的位置,喃喃道,“連你也不幫我,沒有人會幫我……”說完就痛哭出聲,雙手抱膝縮成一團,嗚咽不止。
“小七,小七,沒事了,沒事了,你怎麼了?”歐陽謙掰過她的臉,讓她看著自己,柔聲道,“你怕什麼呢?不怕,哥在這兒,哥在呢……”柒休覲淚眼朦朧的看著他,鼻涕馬上就要流到嘴巴裏也沒有知覺,歐陽謙輕柔的用拇指給她拭去,“你看著我,我是子逸,我在你身邊。”
柒休覲茫然空洞的手撐地踉蹌的站起來,這輩子已經是這樣了,活著早就沒了絲毫樂趣。如果在以前就能鼓起勇氣自裁,如今也不用受這些折磨了,早晚,都是要死的,好沒意思。
她不想申冤了,不想完成那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事了,她自己本身就是被萬千枷鎖捆縛住的人,自身都難以顧全,如何遑論保護他人?如果死去可以忘記今生的記憶,她願意。
歐陽謙扶著她搖搖欲墜的身體:“小七,你剛剛說殺了他,是邵昌嗎?”
柒休覲轉頭瞅了瞅天邊,隻覺得那天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天上的雲彩好像要壓到自己的臉,整個身體都墜了下去。歐陽謙眼疾手快把她抱在了懷裏,柒休覲迷惘的眼神都沒有焦點,一顆眼淚順著眼角流下來:“哥,我疼……哪哪兒都疼……你想想我們往日的情分,好心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吧……”
“你在說什麼呀!”歐陽謙將她橫腰抱起,邊走邊說道,“我先把你送回房,等下去幫你找大夫。”
她卻已經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