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絕望沸騰纏繞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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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齊小姐來找您麻煩了?”
“……”柒休覲沒想到他這麼較真,“左不過是後宅裏的事,殿下公務繁忙,實在不必多費心,也請統領不要聲張,我的家世不好,如今這身份也是個把柄,受點氣都不是最緊要的,過去就過去了。”
看到她如今的境遇,景鴻心裏真是無比難過。
看到景鴻悲憫的眼神,柒休覲笑了笑:“你不用可憐我,若是插足別人家庭的人還能有好日子過,那才真是無律法綱常可言了,我自找的,怨不得任何人。”
“以往,屬下雖與姑娘相處不多,卻也知道姑娘不該是個任人拿捏的性子。您真有苦楚,何不去向公子稟明,他會為您主持公道。”
柒休覲扯出一抹苦笑:“我真去向他乞憐,那才真是一點骨氣都不剩了,自取其辱罷了。”柒休覲給他們倒了熱茶,“總歸殿下還算守信,我娘如今性命無虞,他們夫妻想怎麼折騰,我都認了。”
“公子對您並非無情,您為何不肯將當年真相告知於他?怎麼也好過您過成如今這般地步,您跟他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實情,您要討的公道,公子會幫您,何不讓他心甘情願的幫您?柒姑娘,有時候人困在局中,就看不清形勢啊,您現在所得的一切,可以更輕鬆的得到,為什麼非得這麼辛苦呢?”
“我不能冒險。”柒休覲捧著一杯熱茶慢慢的啜,“坊間流言,想必你們也打聽的一清二楚了,我不在乎一身榮辱,可是我娘的性命係在他手裏,平白無故再去提起,他一怒之下別說踹了我這個不受寵的情婦,哪怕讓我消失,又有何難?元國萬千軍隊,將軍遍地都是,沒了一個,還有無數個,我拿什麼與人博弈?什麼真相,什麼苦楚,我當年就算進的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獄,歐陽謙記得的也隻是我對不起他,僅此而已。還是你想讓我掰碎了曾經那不堪回首的日子給他看,跟他哭,我曾經已經是不成了,我是吞了多少血淚才活下來的?這對他來說重要嗎?很重要嗎?難道還指望他心痛的掉兩滴眼淚,然後衝冠一怒為紅顏?算了吧,我早已看清現實了,他有他美滿的一家子,還肯施以援手幫我救治母親,我已經別無所求,不敢再要更多了。你說歐陽謙對我尚有情分,我信,不過這寥寥幾分情分裏,大概也跟他別的情婦沒什麼差別。”
“柒姑娘,您何苦要這樣自苦啊?公子心裏,那些人怎麼可能跟您相提並論?”
一杯茶喝完,柒休覲輕咳了兩聲:“我已經快四十歲了,倘若再不看清自己的位置,歐陽謙看我的眼神,隻怕更跟看狗沒什麼區別了。好在我現在還能忍,不給他添麻煩,隻要沒有被徹底厭棄,那些人,總不會一味的作踐我,時日還長,慢慢熬吧。”
“柒姑娘,你們明明可以,明明可以好好的,這是何必呢?隻要您稍稍示弱,主動與公子坦誠,公子不會袖手旁觀,也不會讓您受一點委屈,皆大歡喜何樂而不為?您不說,公子隻一味聽去了流言,臉上無光,心內焦懼,公子也痛苦,您也痛苦。”
“什麼算是委屈?我不覺得我受了什麼委屈,謙王是勢強,我們從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不想給他添麻煩,既是給他省事,也算是借此讓自己保持清醒,告誡自己看清現實,不要迷失在荒唐的假象裏。他已經做到了我懇求他的一切,再多一分情誼,我都是承受不起,受點氣,就當做是當年懵懂無知的報應,攀高枝兒,總會跌的疼的。”
離開的時候,江池月還難受的抹了把眼淚:“景哥哥,你以前說過,姐姐以前跟公子,不是很好嗎?為何過成了今日這般光景?”
景鴻憶起往年,他倒是與柒休覲相處過一次。那時候歐陽謙還在廣州,賴在柒休覲那兒蹭吃蹭喝,景鴻跟他複命保護柒休覲周全之事,說確實有人想暗中下黑手,都被隱衛解決了。歐陽謙隻說加強隱衛看管,絕對不能讓柒休覲受到一絲牽連,景鴻領命下去之時,也在想公子遇到了什麼天仙,就這樣被迷住了,隱衛保護的從來都是皇上,再來就是他,哪裏保護過平民?可他離開之時卻被她看到了,她從隔壁房間裏往外探了探腦袋,眨著兩隻烏黑的眼睛,好奇的問:“哥,這是誰呀?”
景鴻躬身拱手:“屬下景鴻,見過姑娘。”一抬頭,卻見到一個長相普通,甚至算不上好看的女子,他當時的臉色差點就僵在臉上,公子?怎麼會……
“小七,這是我的下屬,來跟我彙報情況的。”
柒休覲扶著門框,略顯拘謹的打了個招呼:“哦,你好,我姓柒,嘿,你長得可真不賴,白白淨淨的,個子又高。”
歐陽謙:“……”
“有心上人了嗎?”
景鴻:“……沒有。”
“我有個朋友,也是一個人,長得很漂亮,而且為人很有愛心的,要不要見一麵?”
歐陽謙接道:“他忙,沒時間談情愛。”
柒休覲忿忿不平的為景鴻抱屈:“你比他還忙,你怎麼有時間談情愛?萬惡的資產階級,就知道壓榨手下的人!”畢竟她這十幾年也是給人上工的,自然是站在下位者的立場上,對他們這些老板頭目都沒什麼好感。
“……”歐陽謙莫名遭了一頓數落,景鴻紅著臉,“現在確實沒這個意願。”
“中午了,人家跟你彙報情況,也得留人家吃頓飯吧。”
景鴻忙推辭:“屬下出去吃就好。”
“都到家裏了,還出哪兒去吃,就在家裏吃。”柒休覲小步挪過去,扒著歐陽謙問景鴻喜歡吃什麼菜,歐陽謙斜著眼瞪她,她卻變本加厲的擰了他幾把,“快問哪!還得去買菜呢!你趕緊的!”
歐陽謙被擰的齜牙咧嘴。
中午柒休覲就炒了八道菜,歐陽謙酸氣很重:“我在的時候隻有兩三道菜,小景一來,他一個人就占了六道菜。”
景鴻鮮少見到歐陽謙鬧脾氣的樣子,隻覺得新奇。
“誰讓你對人家那麼凶!我在隔壁都聽見了!小景,以後他再剝削你們,你們要懂得反抗,知道嗎?你們越是順從,他們這種人就越是得寸進尺。”
景鴻低著頭笑:“多謝柒姑娘。”柒休覲炒的菜裏有四道是自己喜歡吃的,有三道是公子喜歡吃的,而且味道都很不錯,景鴻一時覺得剛剛心裏的落差感,被撫平了許多。他從未見過公子這個樣子,在看到公子別別扭扭鬧脾氣的時候,他覺得公子與她,倒也挺般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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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如今,再美好的感情也已經變了模樣。
又是幾天沒見麵,柒休覲變乖了很多,沒再提過要回軍營的事,還是歐陽謙嫌棄她的話起了警示作用,再加上齊淮覺過來抽她的幾巴掌,讓她明白她根本沒有跟金主叫囂的資本。她自從第一天背負了情婦這個身份,每一天都得如履薄冰的過日子,得罪了誰都不行,因為她現在沒有資格談人權。這幾天她就在家裏趕工做手帕,準備第二天再去擺攤。
晚上柒休覲起夜,套上輕薄的睡衣,打開門就看到他矗立在門外,跟罰站似的,已經凍得嘴唇發白,手腳僵硬,頓時一愣:“你……你站這兒幹嘛呢?”
歐陽謙有些僵硬,又有些心虛,委屈的瞥她一眼:“想你,可是我不敢進去。”柒休覲看他凍得直發抖,鼻腔一酸,下意識的拉過他的手腕讓他進來關上了門,“快進屋來,趕快暖暖,你病還沒好全,哪能在外麵站一夜啊。”觸感冰涼,他的手都凍僵了,不假思索就拽著他的手湊到嘴邊親了親,又連連嗬氣,不斷揉搓著,然後搓熱了手心捂著他凍紅了的耳朵,紅著眼眶埋怨道,“多冷啊,瞧你把自己凍的。”
歐陽謙的呼吸一窒,委屈的看著她。柒休覲牽著他到了床邊,手腳利索的給他脫了衣服,讓他躺到床上,歐陽謙鑽進被窩,渾身還哆嗦著,柒休覲尿急,隻能跟他說:“我去尿尿,回來給你暖身子。”
歐陽謙聞著被窩裏的暖氣,一瞬間有些安心的感覺,慢慢閉上了眼睛。柒休覲去如廁的時候就想,自己那天走的時候歐陽謙明明是很嫌棄自己的,為什麼大半夜的又站在自己家門口?她想不通歐陽謙的想法,也懶得去揣測。回來後也進了被窩,解開睡衣的係口,基本等於坦誠相見,執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腰腹間取暖,冰涼的觸感讓她冷得直打顫,隨即摟抱得更緊,雙腿伸過去把他的腳夾在自己腿中間,給他回暖,“好點了嗎?快把手腳伸到我身上暖暖。”說著不斷親吻他的嘴唇、臉頰,“有沒有好一點?嗯?還那麼冷嗎?”
看著她凍得哆嗦還要為自己取暖,歐陽謙心中湧入了一股暖流,她明明還是關心自己的,夜半時分,本就比白天更容易動情,於是情不自禁的湊上去吻了她。柒休覲怔神,她吻他是因為想為他取暖,沒有其他原因,而他的親吻卻讓她瞬間想起他也會這樣吻上別人的唇,繼而想到了兩人現在的關係,登時抱著他的動作也遲疑了。他去別人那裏,別人會比自己對他還貼心,會抱得更緊,會對他更溫柔體貼。
察覺到她不對勁,歐陽謙問道:“怎麼了?”
柒休覲淡淡笑著:“沒事,您以後不要再那麼傻了,那麼冷的天,就在那幹站著。”聽到”您”這個稱謂,歐陽謙眼神黯淡了幾分,“我怕你又要說話噎我,可是我真的好想你啊。”
柒休覲冷靜的跟他分析:“像你們這種身份的人,如果有情人不知好歹,作過了頭,要打要罰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您心地好,也不用這樣遷就的,我也沒那麼大脾氣,您以後別這樣委屈自己了,我真要讓您不舒服了,您隻管責罰就是。”
歐陽謙聞言心裏難受的緊,心髒都微微收縮的疼,委屈的道:“我上次來抱著你,就把你凍醒了,你這麼討厭我的碰觸,我一抱你,你就一肘子把我懟一邊兒去了,可是我那時候,是真的好想抱著你睡。”
“是我不知好歹,您別跟我計較,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小七,小景跟我說了,阿覺來找你了,我已經警告她了,她如果再來找你麻煩,我不會放過她。”歐陽謙抿著嘴,小心翼翼的看著她,“你,能不能原諒我?”顯然,景鴻沒把齊淮覺打了柒休覲的事跟他說,隻是簡而言之,說找了她麻煩。畢竟,現在還不到時候。
“啊?原諒您?這跟您又沒關係,何來原諒一說?其實也沒什麼,她隻是說我沒照顧好您,也是為您著想,您不必去質問。”
“是我讓你受委屈了。”歐陽謙摸著她的手,往自己臉上蹭了蹭,柒休覲重申道,“您幫了我的忙,對我提出任何要求都是應該的,以後的十年裏,我會隨叫隨到的。”
歐陽謙沉默著低歎了一口氣:“你為什麼對我總是忽冷忽熱的,給我的感覺一會兒很熟悉,一會兒又很陌生。你在我麵前一直掩飾自己,極少的時候才會露出真心,可我是看得到的,我知道你現在對我冷冰冰的恭敬都是偽裝出來的。你剛才的親吻,往我手心裏哈氣,盡管我凍得像個冰塊,你也要抱著我讓我回暖,那是真的。以前你每次照顧我,也是真的,你情不自禁的眼神騙不了人。”
情不自禁……柒休覲有點想苦笑,麵對一個如此風流的人,自己還要情不自禁,那就是真的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