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正念之上予民安康  第一百二十二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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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後柒休覲又去看了江池月一次,他雖然暫時住在傭人房,但被褥全都換過,看起來很柔軟很舒服,柒休覲也能放心一些。因為江池月年紀小,看起來也很麵善,柒休覲把他當孩子看,給他帶了點吃的,江池月接過吃的塞進了嘴裏,有些靦腆的道:“謝謝柒將軍,您不用太介意,公子已經給了我補償了,再說了,能幫到您也是我的福分。”
    柒休覲笑容有些勉強:“你怎麼這麼叫我?”這府裏的人哪一個不是拜高踩低的,見了自己總得踩一腳似的聲稱”側妃”。
    江池月歎息一聲,有些感慨的低聲道:“景鴻統領告訴過我,說他雖然與您接觸不多,可知道您是個好人,讓我敬重您。”
    柒休覲喉頭一酸,梗了一下,默不作聲的揉了揉他的肩,勉強笑了笑:“小景是個很實在的人,跟著他好好學。”
    江池月小心翼翼的問道:“您很難受嗎?”
    柒休覲整日被關在這間屋子裏,出門就是諷刺自己的人和話,想見的人見不著,不想見的人整日在眼前晃悠,她心裏憋悶了很多情緒,輕歎一口氣:“沒什麼,就是覺得我活了大半輩子了,日子過得挺沒意思的。”
    江池月真誠的道:“公子讓您禁足隻是暫時的,您要好好養好身體,畢竟來日方長啊。”
    柒休覲笑了笑,卻比哭還讓人傷心,用著毫無希望的語氣:“或許吧。”
    江池月用那兩隻閃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盯著她,看向柒休覲的目光充滿了真摯和善意:“柒將軍,盡管您眼下是窘迫的,但我相信不會一直這樣下去,我希望您的心依舊是鮮活的,您不應該是現在這樣死氣沉沉的樣子,您應該好好的、熱情的活著,那才是您的本來麵目。”
    柒休覲頗為動容,鄭重的道:“謝謝你。”
    “我六歲的時候家裏發了洪災,我爹在那場天災裏死了,我娘也生了一場大病,那時候我還小,被西麟的賊人擄去,要用我練毒。是公子救了我的命,花了大價錢才把我醫治好,還讓我去九竹洲接受培養,還花錢替我娘看病,對我恩比天高。我看著您,就好像看到了我母親,她教會了我很多做人的道理。”江池月說起他母親,目光都溫柔下來了。
    “想娘親了,就回去看看呀。”柒休覲目光柔和的望著他,江池月咧著嘴笑,“半年前剛回去過,我娘的病情已經好多了,直誇我懂事呢。”
    “你看著也沒多大。”
    “過了這個月,剛好十四。”
    柒休覲鬼使神差的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腦袋:“還那麼小呢……真是個好孩子……”
    江池月靦腆的低著頭笑,柒休覲又拿了一把碎銀子放到他手裏:“你娘治病需要錢,我就多給你一些吧,我手上也沒有多少銀兩,別嫌少。”
    “柒將軍,這些我不能要。”江池月將錢推還給她,“不該收的錢,我不能收,不能因為自己需要錢,就張手問人要,隻要我踏踏實實的幹活,以後養家肯定沒問題的,這是娘教我的道理。”
    柒休覲笑笑,將銀子隨手放在了桌上:“那好吧,下次我請你喝東西。”
    “您人真好。”江池月的眼睛亮晶晶的。
    柒休覲心裏發苦,強撐著笑意:“哪裏的事。”
    景鴻約莫半月沒見江池月了,馬上到他十四歲的生辰了,景鴻的禮物都準備好了,到時候再帶著他去吃一頓好吃的。整理著卷宗,看似無意的問道:“公子,小月最近去哪兒了?”
    歐陽謙沉默了一會兒,景鴻見狀皺眉,整個心都提起來了:“他人呢?”
    “在府裏。”
    景鴻隨歐陽謙一起回了府,見到還躺在床上的江池月,幾步跨上前:“你怎麼了?又發病了?”
    江池月聞言放下手中的書,撐著胳膊要起來:“我沒事。”隨後對歐陽謙叫道,“公子……”
    歐陽謙點點頭:“你躺好。”
    景鴻看到江池月身後纏著紗布,問道:“公子,是誰打了小月?”
    “是府裏幾個不長眼的,找小七的麻煩,也連帶著傷了小月。”
    景鴻的眼神望向歐陽謙,意思很明顯,江池月握住景鴻的手腕:“景哥哥,我沒事,你別鬧。”
    “公子。”
    景鴻甚少情緒出現波瀾,這些年少有的幾次,都是因為江池月,歐陽謙不忍直視他的目光,隻低聲道:“你去吧。”
    景鴻大步就走了出去。
    江池月歎息一聲:“公子,您何必告訴他,我再養些日子就好了的。”
    景鴻回來時,衣衫上沾了幾片血。
    “你好好躺著,我出去給你買藥。”
    江池月連忙拽住他的袖子:“公子已經給我買了藥了,夠用了。”
    “那我去給你買吃的。”
    “你彎腰看看床底下,都是公子和柒將軍給我買的吃的,夠吃的。”
    景鴻還真扒開了床底下看,果然一箱子都是吃的。
    見他隻顧著喘氣,江池月拉著他的袖子讓他坐下:“大夫都說再養些時候就能下地了,不礙事的,你沒鬧出事來吧?”
    “你還怕我不知輕重?”
    撐著胳膊說話太累,江池月趴到了枕頭上:“有點兒。”
    “行了,你別管了,好好養著,公子還有事要忙,我得跟著,我找個人看著你,你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及時說。”
    景鴻遞給他一個荷包,江池月無奈的道:“我好好的,找什麼人看著我。”
    “廢什麼話,拿著。”景鴻將荷包塞到他枕頭底下,然後仔細的給他掖好了被子,“馬上到你十四歲生辰了,我還準備那天帶你去吃好吃的呢,誰知道冒出來這麼幾個不知深淺的東西。”
    歐陽謙還在這,江池月有點害臊:“過什麼生辰,有什麼好過的,讓公子看了笑話。”
    “應該的,小景已經跟我打好招呼了,想帶你出去玩幾天,禮物我也準備好了,到時候看看小月的傷勢,實在不行就去拾貳季過吧。”
    “多謝公子。”
    出了門,歐陽謙又問道:“你把他們怎麼了?”
    “廢了。”景鴻咬了咬後槽牙,“小月要是有什麼損傷,我讓他們求死無門。”
    柒休覲在府裏這些時日,林聰和薛昂在外麵也沒閑著,該去拉關係的拉關係,找下落的找下落,林聰在附近看到了阿釗他們的蹤跡,給她傳遞了消息進來。柒休覲裝起紙條要出去,剛養好傷的江池月下了地,正準備去找景鴻呢,見柒休覲需要幫忙,他朝柒休覲招了招手:“柒將軍,您從這兒出去,快。”
    柒休覲猶豫了一下:“你……”
    “我在這兒守著,他們不會發現的,您盡快回來就行。”
    “半個時辰內,不管我能不能抓到人,都一定回來,你自己小心,別被人發現是你放我走的。”
    “好,快走吧。”
    “謝謝你!”柒休覲大步往外跑,兩人找了許久,阿釗跟在納蘭世康身邊這麼多年,幹的都是殺頭的死罪,逃生本領也強得很,發覺有人在跟著他,到處破壞物品阻隔他們追他,兩人清理道路耗費了不少體力,不留神就被他給溜了。看看日頭,半個時辰要過了,人沒抓到,隻能先回去,林聰見她停下了步子,疑惑的道,“怎麼不追了?”
    “我答應了放我出來的人半個時辰內回去,時間要過了,晚了我怕他不好交代,下次吧。”
    林聰一臉無奈:“這還沒抓到人呢,你,哎,隨便你吧。”說罷就扭頭回軍營了,柒休覲知道他氣自己死腦筋,自己在府裏什麼都不幹,他們在外麵勞心勞力,好不容易揪到人了,自己還不肯追到底。
    可是柒休覲擔心江池月會被人刁難,一路趕回去,一進門卻看到門口都是血,江池月倒在血泊裏,身上染滿了血漬,圍繞在血泊身邊的是他們幸災樂禍的一群人。柒休覲當即就傻住了,怔怔的看著地上的人,捂著嘴不敢再往前走,退到門框上,拚命往後縮,茫然的看著四周。
    “側妃這是去哪裏了?”連興的頂頭上級,也是他表哥連斛斜著眼說道,“抓壞人呢?真有壞人需要抓,那兒有衙門呢,哪裏用得著你?你私自闖出門去,王妃回頭要責罰你,可不是我們下人能攔得住的。”
    此事也不怪連斛不知深淺,隻因府裏待升的管事私心,非得讓他們兄弟死絕了,他才好上位當總管,於是故意吩咐底下人不告訴他表弟連興的事,還故意引導他,王爺十分厭棄這位舊人。那管事也知道江池月是歐陽謙的親信,卻隻對連斛說他是個奴才,與他們這些看家護院的奴才並沒有區別,連斛要打江池月的時候,他隻做做樣子攔了一下,便由著他去了,照著王爺和景鴻統領發落那幾個人的狠手,連斛這次也必死無疑了。
    “誰幹的?”柒休覲怯懦的指著地上的江池月,手指頭顫抖的不成樣子,“誰幹的——!是誰——!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連斛見她氣紅了眼,嗤笑道:“像這種違背王妃命令,私自放縱你的奴才,死了也不可惜。”
    柒休覲鼓足了勇氣一步一步挪過去,看到果真是他,突然不明白自己這麼費心的抓他們有什麼意義,毫無勢力背景的弱小的自己,連累無辜的人喪命,她身上又背負了一條本該鮮活的生命,眼淚奪眶而出,跪坐在那血泊前嚎啕大哭,如同身處囹圄的小獸。
    他的屍體被人直接拋了出去,連埋都沒有埋,柒休覲想闖出門去,卻被人一個手刀給劈暈了,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有人看守著,她連一步都出不去。晚上做夢總是夢到他,渾身是血的站在自己床前哭,流出的眼淚都是紅色的,她常常被夢驚醒,然後蒙在被窩裏掉眼淚。
    柒休覲躺久了想起夜,剛撐起身子就看到了他在自己床前站著,麵無表情的盯著自己看,一張嘴流出來的都是血:“是你害死我的,還我命來……”柒休覲嚇得往床裏縮了縮,泄了一口氣,認命的倚到了床頭,眼中升起了水霧,“對不起啊……是我害你的,你要索命,就來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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