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皮囊之下的暗流  第五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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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炎的時候還好,歐陽謙還睡著沒有醒,等孤時拿出針線出來,元臻就變了臉色,看了眼還在熟睡的歐陽謙,那麼大的針?縫起來得有多疼啊……
    元臻臉色複雜:“有沒有麻沸散?”
    孤時點了點頭,讓人端了一碗過來,元臻接過來吹涼了才輕輕叫醒他:“謙兒?謙兒?”
    “嗯……”歐陽謙睜開困倦的雙眼,元臻道,“起來喝碗茶再睡,渴不渴了?”
    “有點兒……”歐陽謙迷迷糊糊的張嘴喝了那碗麻沸散,後知後覺的道,“味道怪怪的……”
    “沒事,睡吧。”
    “嗯……”歐陽謙伏在元臻腿上又睡了過去。
    孤時起初縫合的時候歐陽謙隻是感覺到不舒服,動了動身子,後麵疼的厲害了他也就疼醒了,嗚嗚的直叫喚,可還是沒有亂動,他能感覺得到針眼在自己皮肉上穿來透去的感覺,隻是咬著牙攥緊了元臻的衣衫。
    整個後背那麼大的地方,孤時縫合了很久,歐陽謙渾身的肌肉都在顫抖,喉嚨裏壓抑的悶哼聲連綿不絕,額頭上、脖子上、身上冷汗遍布,縫合好了後背上的傷口,他的手和被褥都被他的鮮血濡濕了,簡直慘不忍睹,孤時發愁的看著他身上的釘子,心裏罵著這些人真是變態,就該比葫蘆畫瓢往他們身上也施加這些刑罰嚐嚐。
    拿過一個鉗子,眼神示意元臻按住了他,要不釘子在體內錯位了更麻煩。元臻低下頭撥開歐陽謙的頭,歐陽謙整張臉慘白慘白的,嘴唇都給咬的都是血窟窿,眼神也渙散起來了。元臻小聲哄騙著:“謙兒,孤時給你把釘子拔了,很快的,啊?你要是疼的受不了了,就告訴義父,義父容你緩緩,知道了嗎?”
    孤時看了看有的釘子都拔過了,有的卻還在他身上插著,就忍不住問了一句:“為什麼要拔還不一次性拔幹淨?”
    “這幾根釘子都在要害,他們不敢擅自拔掉,你小心著點來。”
    孤時無奈的點了點頭,鉗子擱置在了他的後背之上,夾緊了往外一抽,血柱跟著一起噴了出來,夾雜著歐陽謙一聲慘叫,身體猛地彈了起來,元臻連忙按住他,孤時拿過沾了藥的紗布給他粘上。
    “呃啊……”歐陽謙青筋爆出,眼淚和鼻涕一起流下來,疼的好像失去意識了,手掌在半空中虛抓著,卻又僵硬在那,頹然的落了下去。
    孤時不能等他一根一根消化了,索性一次給他全拔掉,一指長的釘子,沾了血怎麼看怎麼嚇人,元臻緊緊摟著歐陽謙的頭,按著他的肩膀,望著盤子裏的那幾根釘子,眼神幾乎要掀起驚天駭浪,孤時都被他的眼神和表情嚇著了,訥訥的也不敢跟他搭話。
    這一次救治孤時是提心吊膽的,他甚至覺得,如果自己救不活歐陽謙,簡譽都有可能把自己宰了,盡管那麼多年情分。
    換了全新的被褥過來,歐陽謙單薄的身子凹陷到裏麵去,陷入深度昏迷了。
    元臻憶起那日歐陽謙嘶啞的慘叫聲音,他那渾身鮮血淋漓的刀口,他覺得自己的心硬如磐石,就算段國舉國皆斃,他也不能解恨,哪怕段毅被千刀萬剮,他也覺得不夠。
    孤時看著元臻陰沉的臉色,整個眼眶全都是紅血絲,如同被剝了皮的猛獸,血淋淋的直勾勾的盯著他的獵物,趁人不備就會撲上去把獵物撕的粉碎。他現在的狀態誰都不敢去招惹,孤時在他身邊當職這麼多年,也不敢輕易搭茬,躬身就退下了。
    龍庭紅著眼睛走了進來,看到元臻麵色陰沉的可怕,小心翼翼的叫道:“皇上?”
    元臻回過神來,淡淡的問道:“什麼事?”
    “我來看著老謙吧,您先去歇歇,您趕路趕了這麼久,一直沒有休息好,您的傷口都崩開了……”龍庭被他的氣場震懾的腰都直不起來,微微弓著腰,略微怯懦的語氣讓元臻忍不住輕笑一聲,“你那麼怕朕幹什麼?朕能吃了你?”
    元臻盡管笑了,龍庭還是覺得陰森的恐怖,躬身道:“龍庭不敢……”
    “朕恨的是段毅那個奸佞小人,跟你們沒關係。”元臻繼續看著床上了無生氣的歐陽謙。
    龍庭抿了抿嘴唇,問道:“等老謙好點兒了要不要先送他回京?在邊疆這邊醫治不怎麼方便……”
    “等謙兒醒了,身體好些了,你和孤時一起送他回去。”
    “您……”
    “朕不手刃段毅,誓不為人!”元臻咬牙切齒,攥的骨節咯吱咯吱作響。
    龍庭點頭:“老謙這個仇,咱們一定替他報!眼下您先去歇歇吧,您這些天實在熬得很了,要不等老謙醒了,又該怪我沒勸您了……”
    “朕要在這守著他。”元臻將他的胳膊放進被褥裏,“你要是有心,就多替朕忙活一下軍營的事,朕實在沒心思放上麵了。”
    “我明白。”
    “行了,下去吧。”元臻疲憊的揮了揮手,龍庭看了眼他疲倦的樣子,還是退下了。
    元臻低頭看了眼自己傷口,這些天沒怎麼管它,確實有些潰膿了,隨便撒了點藥,又係了新的繃帶,繼續一言不發的看著歐陽謙的臉,生怕他醒了自己不知道。
    不管白天黑夜,元臻就這麼看著他,實在熬不住了就趴在床邊睡一會兒,可是他睡眠很淺,基本上有個什麼風吹草動就會醒來,然後就睡不著了。他心裏一直都在害怕,歐陽謙了無聲息的樣子讓他的心一直懸在半空中,怕他有個什麼消息,怕孤時跟自己說,他再也醒不過來了。
    等歐陽謙再次醒來都已經是五六天之後的事了,元臻熬得臉都焦黃焦黃的了,黑眼圈重重的,一手撐著額頭正在打盹兒。
    歐陽謙睜開眼就看到義父滿臉倦容,不知道多少天沒睡過覺了,就知道他一直守在這裏,心裏酸酸的,眼中水霧就上來了,他這麼一動作,元臻就醒了,看到他醒來了,元臻想說的話噎在喉嚨裏,什麼都說不出來了,一把將他箍在懷裏,歐陽謙坐起來的動作會拉傷背部上的刀口,可是他也顧不得了,右手緊緊圈抱著元臻的脖頸,把臉埋在他脖子裏,痛哭流涕:“義父……義父……”
    元臻一字一字的道:“義父一定為你報仇。”
    歐陽謙望著元臻疲倦至極的麵容,軟綿綿的問道:“您是不是好久都沒睡覺了?”
    元臻不想讓他再為自己擔心,隨口道:“沒有,也歇了會兒。你先在這等著,義父去叫孤時來,順便讓人給你做點吃的。”
    “熬點粥就好了。”歐陽謙乖乖巧巧的道。
    孤時來給他看了看,人一醒,元臻的臉色終於沒先前那幾天那麼難看了,孤時也不用擔心自己的腦袋瓜子要落地了,彈了歐陽謙一個暴栗:“小夥子身體恢複能力就是強。”
    “你給朕輕點兒彈!”元臻掀簾進來,“彈壞了朕唯你是問。”
    孤時這時也敢跟他開兩句玩笑了:“哎喲,那您這兒子可太金貴了。”
    “當然金貴。”元臻說話間笑意已經流露出來,端過一個小盤子,裏麵是一碗粥和一碟素炒青菜。孤時嫌棄的道,“人家昏迷了這麼久,你就給人吃這個?”
    元臻端過小碗,拿起小勺吹了吹,確定不燙嘴了才遞到他嘴邊:“他重傷未愈,不能吃油膩的。”
    歐陽謙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粥,吃著青菜,對他這樣將近十天沒吃飯的人來說,已經是絕頂美味了,不一會兒就給吃完了。看的孤時是一陣唏噓,跟龍庭咬耳朵:“都十八歲的人,還跟個娃娃似的要喂著吃,真是不害臊……”
    元臻把吃完的盤子放在一邊,倒了杯溫水遞到歐陽謙嘴邊,歐陽謙張嘴喝完,元臻坐在床邊,看起來心思很重。
    “義父想什麼呢?”歐陽謙仰起頭問道。
    “謙兒,你老實跟朕說,你武功不弱,為何會被段毅所擒?”元臻一直都覺得這件事有蹊蹺,歐陽謙雖然武功不能說得上是天下第一,可畢竟江湖上少有人敵,他不相信以他的武功和腦子能夠那麼輕易的就被段毅製服,除非事出有因。
    “我……”歐陽謙眼神飄忽,元臻這麼一看就知道一定有問題,“你別想著瞞朕,告訴朕實情。”
    元臻聽歐陽謙說完,隻覺得自己打從心裏想笑,歐陽謙怯懦的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低著頭不吭聲了。
    “這天下間,就屬你最有情有義了,你看重和段言徹的情分,看重的好啊,你身上最嚴重的一刀就是你所謂的兄弟砍的……”元臻一口氣悶在胸口發不出,捂著臉搓了搓,長籲了一口氣,“朕都是平白為你多操的心,多受的累……”
    “義父……”歐陽謙可憐巴巴的望著他。
    歐陽謙想到自己心裏第一次有強烈保家衛國的念頭時的情景了。
    一場戰事結束後,元臻疲累至極,衣服都沒脫就躺在床上,眼睛望著屋梁,卻沒有任何焦點。年僅十歲的歐陽謙踉踉蹌蹌的為他端來一盆熱水:“義父,泡泡腳吧。”
    元臻搖了搖頭好讓自己清醒一點,坐起身脫去衣服,捎帶起來了血跡斑駁的中衣,歐陽謙目光一凜,卻沒說什麼。
    元臻居高臨下的望著跪在地上的歐陽謙,驀地笑了:“謝謝謙兒。”然後任由自己倒在柔軟的床鋪上,閉上了眼睛,喃喃道,“累死了。”
    元臻累得躺一會兒就睡著了,歐陽謙站起身彎下腰掀開他的衣服,看到他身上尚未結痂的刀傷和窟窿眼兒,頓時整顆心都像是絞在了一起。從抽屜裏拿出傷藥給他敷上,仔細的包紮好,他輕聲細語卻擲地有聲的說道:“至此一生,義父的天下,謙兒替您守護,等謙兒可以上戰場之後,再不讓您勞累於沙場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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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義父。”歐陽謙輕聲叫道,“謙兒以前在心裏發過誓,謙兒入營以後,再不讓您奔波勞碌於沙場之間了,可我還是不夠強大,義父給我點時間,我以後一定會為您分擔更多責任的。”
    元臻輕輕地揉了揉他的頭發,無數的話憋在喉嚨裏,張了張口,隻說了一句:“你能一直平平安安的,義父也就不多求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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