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赤誠的少年人  第五十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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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陽謙白了他一眼,跪直了身子,拱手道:“皇上,此事既已真相大白,還請皇上為世子主持公道,給無辜受辱的世子一個交代。”
    “這是自然。”元臻低聲回道。
    歐陽謙望了一圈兒朝中大臣,冷聲道:“經過此事亦可知,流言四起多為假象蒙蔽,各位都是朝廷重臣,還未知曉真相之時,還是不要人雲亦雲,擦亮眼睛等待最後結果出來,再去討論才不會失了身價與分寸。”
    他這麼一說相當於是給了侃侃而談的群臣一個下馬威,這樣一來,先前宋葉敏一黨奚落南風的人紛紛向歐陽謙和元臻拱手道:“原是我們被蒙蔽了雙眼,以為世子不知感激皇上養育之恩,反而桀驁不馴,特為皇上不平,才出言失了分寸,請皇上和殿下見諒,我們以後一定謹記殿下教誨,再不敢犯。”宋葉敏也朝歐陽謙和元臻拱了拱手,算是道了歉。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們既已知錯,本王和皇上自然不會怪罪。”
    “謝皇上和殿下恩德。”他們略躬了躬身,便回正了身子,臉色都是稍有難堪的緋紅。
    “韓江遠。”元臻叫道,韓江遠連忙應聲道,“是,皇上。”
    “你可有什麼要為韓燁申辯的?”
    “草民的兒子做出這等事情來,草民早已無顏麵對皇上,此刻沒什麼好說的了,但憑皇上處置。”韓江遠重重的磕下頭去。
    “謙王。”元臻又看向歐陽謙,歐陽謙拱手道,“是。”
    “此次受到流言重傷的是你的至親,對於處置韓燁,你可有什麼提議?”
    “皇上已還了世子清白,微臣已經感激不已,如何處置但憑皇上做主。”
    元臻應了一聲,眼睛望向宋葉敏,道:“宋公,你讓朕失望。”
    “老臣知罪,老臣一時糊塗,請皇上恕罪……”見路已經走到這兒了,再狡辯也是枉然,宋葉敏便索性承認,深深的磕下頭去。
    “你一路從朕的父輩扶持到朕這一輩,一直是元國的肱骨之臣,為何老年之時卻這樣糊塗?南風還是個孩子,能對你構成什麼威脅?他又是南世爵唯一的傳承血脈,南世爵為國捐軀,一片赤誠孤勇感佩天地,你卻要加害於他的兒子,實在寒了朕的心。”
    宋葉敏惶恐的垂下頭去。
    “國公宋葉敏,因個人私怨,加害南世爵遺子南風,著降為郡公,罰俸三年。”
    “謝皇上開恩。”宋葉敏心裏記恨,麵上卻是做足了功夫,禮數毫不懈怠的磕頭謝恩。
    到底是沒有對南風造成太大的損失,人還活的好好的,義父這個決定也算是替弟弟申了冤報了仇了,歐陽謙也說不出什麼來了。
    元臻萬分失望的看了韓燁許久,又看了已經白了大半頭發的韓江遠,良久,啟口道:“罪民韓燁,目無尊上,四處散播世子不雅消息,讓世子成為群臣和百姓的笑柄,妄圖製出朕與南風世子不睦之事加害世子。又擅用元國第一禁令巫蠱之術加害於朕,實屬居心叵測,心理陰暗。朕的眼皮子底下,斷斷容不得這種蛇蠍之人,賜杖斃。其父韓江遠年事已高,為人真誠和善,多年來兢兢業業打點府裏事宜,便不再加罰於他,也算給你了了最後的遺願。”
    事情自己想象是一回事,真到眼前了又是另一回事,聽到這個消息韓江遠眼前一黑,差點沒暈過去。韓燁也呆了,這件事自己和宋葉敏都有參與其中,為何他隻是降職罰俸,自己卻要遭到杖殺?張了張嘴想為自己求求情,卻聞得周遭群臣參道:“皇上對他們多年恩德,竟絲毫不知感激聖恩,反而記恨您與王爺世子和郡主,對他們毫無尊重可言,還要如此迫害他們,狼心狗肺,人神共憤,杖斃算是便宜他了。”
    “還是皇上仁慈,要是微臣,一定將他發落到訓練營去受盡苦楚再處死,膽敢用那巫蠱之術謀害皇上,他還有什麼不敢做的?皇上輕罰他,後麵就還會有人再犯,斷斷不可輕縱。”
    “臣等認為如此心胸狹窄,以一己私利量度他人,陷他人安危性命和聲譽於不顧的人,理應滿門抄斬,嚴懲不貸。”
    “此人詛咒皇上,陷害世子,郡公定是被他教唆的做了糊塗事,如此居心不良之人,怎能不做出嚴懲?應該誅連九族,以作懲戒,也算警醒後人切莫效仿。”
    元臻閉著眼睛揉了揉自己疼得鑽心的太陽穴,道:“他已經沒有九族了,他們全家上下就剩下他們父子兩個,雖說他犯的是誅連九族的大罪,韓江遠卻實在罪不至死,這一切他都不知情,為人也勤勤勉勉,便免去他的死罪吧。”
    韓燁偷偷打量了下這些官員,待到看到宋葉敏的位置,心裏更加氣憤,脫口而出道:“皇上開恩哪,饒了草民一條命吧,草民以後一定不再為非作歹了!”
    元臻冷笑一聲:“你倒是好意思替自己求饒。”
    板凳和庭杖都搬了上來,韓燁被壓製在凳子上,見宋葉敏獨善其身,自己卻要遭到這等罪過,登時口不擇言的道:“皇上!明明這件事是宋國公與草民一同想法子做的,皇上為何隻罰他的俸祿,卻要斷了草民的生路?這不公平!宋國公找我的時候說了,讓我盡管幫他出主意,就算不巧事發了他也一樣會保住我一命,可此時他卻全然忘了自己說過的話,選擇獨善其身了,我不服!”
    宋葉敏神色動了動,又小心的看了看元臻的表情,心裏暗罵著他的不知好歹,跟沒出息的人合作真是麻煩,他死也要拉個墊背的,真是自不量力。
    殿上的人都知道,這罪過還真論不清誰重誰輕,隻是兩人身份天差地別,杖殺他容易得很,宋國公這樣的地位,朝中又多是他的人,除非謀反,否則到不了皇帝要他腦袋的時刻。
    “你再嚷一句,朕便吩咐人將你舌頭連根拔了。”
    韓燁眼淚掉下來,左右環顧卻無一人替自己說話,心裏悲涼的緊。行刑的侍衛便兩個打的一個報數的,韓江遠看到庭杖那麼重的落下去,心疼的臉都烏青了,整個人疼得腰都直不起來,直接癱跪在了地上。
    “一百五十一,一百五十二,一百五十三……”報數的宮人對於這種場景是司空見慣了,聲音一點都沒有哆嗦,好像這快被打死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隻螞蟻般稀鬆平常。
    “這草民盡做些小人行徑,真是惡有惡報。”
    “就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咱們就算在朝為官,也哪敢說皇上和殿下一個不字?他可算是把人都得罪淨了,不死都是奇事。”
    “養子不教父之過,想必他爹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皇上竟也肯放過。”
    “誰知道皇上在想什麼,那日世子被杖責,也沒見他表出個態度來,君心難測,咱們還是別擅自揣度了。”
    韓燁已經渾身都是血,地上也到處都是,每次他一痛昏過去,便馬上有人用水把他潑醒,然後用鹽水澆洗他的傷口,他疼得趴不住,慘叫聲衝破雲霄。侍衛見按不住他,便直在他的肩胛和腳腕膝蓋處釘了許多粗長的釘子上去,韓燁慘叫的聲音都啞了,因為衝洗,地麵的血也流的到處都是。
    又一杖打下去,韓燁生生嗆出一口血來,喉嚨裏發出呼吸不暢的壓抑聲。韓江遠揪著心口頭死死的抵在地麵上,失聲痛哭,他迫切的向前跪行幾步:“皇上!皇上!老奴求您了,給他一個痛快的吧!不要再打了……不要把他釘在凳子上麵啊……您就當可憐可憐我吧……”
    “那也是他自作自受啊,怨得了誰?即做得出,就不要怕承擔責任。”有人小聲嘀咕道,韓江遠一瞬間覺得好像渾身的力氣都被掏空了。
    元臻輕聲說道:“那日,南風就是這樣趴在凳子上,一杖一杖給他打得奄奄一息,那時候,你的兒子可曾愧疚過哪怕一絲一毫?若是不慎南風被冤打死了,朕百年之後如何去跟英勇殉國的南世爵交代?你的兒子行事從來沒有顧慮過別人會承擔多大的痛苦,那麼這份痛苦應該讓他自己嚐嚐,就知道有多痛了。”
    韓江遠聞言聲音漸漸平息下去,回頭去看,韓燁已經幾乎斷了氣了,這些年親眼看著自己的親人一個一個慘死在自己眼前,然後這偌大的世間,隻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杖刑還在繼續,韓江遠覺得自己就像飄在半空中,腳下一點力氣都沒有,腦海中充斥著妻子離去時憤怒的狂吼,和孩子幼時慘烈的哭叫聲,他捂了捂額頭,整個人都癱倒在了地上。歐陽謙於心不忍,上前去扶他,順勢擋在了他的眼前,不讓他看到麵前血腥的場麵。
    “皇上,他已經死了。”宮人見他用鹽水潑沒有反應了,上前去探了探鼻息,發現人已經斷氣了。
    歐陽謙的眼睛微微向後瞥去,韓江遠伸手往韓燁那去爬,看到韓燁了無聲息的模樣,臉上身上都充斥著鮮血,身上的衣料都被撕碎了,混合著血肉噴灑的到處都是,還有肩膀和腿上因為疼痛反抗而起來的釘子,韓伯撕心裂肺的哭喊道:“燁兒,我的孩子……你別丟下爹一個人啊,你別讓爹白發人送黑發人啊……”哭著哭著韓江遠頭暈的厲害,便暈了過去,歐陽謙上前扶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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