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出門的時候陳南溪穿了一雙新鞋，之前帶過來一直收在鞋櫃裏沒穿過。穿戴好出門，高閎逸已經在樓梯口那裏等著他了。看著他一溜小跑到自己身邊，高閎逸抬手給他整理圍巾，垂眸的時候突然笑了。
    他伸出腳輕輕碰了碰陳南溪的鞋側，笑著說：“心有靈犀啊。”
    陳南溪低頭細看，發現他和高閎逸穿了一模一樣的鞋子，白色的，線條流暢造型簡單。他伸出雙手捧住高閎逸的臉頰，甜滋滋地說：“情侶鞋，還挺好看。”
    “嗯。”高閎逸抬手去握陳南溪的手，帶著他下樓，“什麼時候我們把情侶裝也買了？”
    “買買買，等考完期末我們就去。”陳南溪滿嘴答應著他。
    已經步入正月，此刻外麵天還沒亮。兩個人一路說說笑笑去買早點，依舊和往常一樣帶去茶室吃。
    複習周，高閎逸暫停了練聲，轉而和陳南溪泡在圖書館裏。兩個人就一起整理筆記，一起背書，談個戀愛幾乎都要長在圖書館裏。
    陳南溪倒是覺得挺好，又能複習還有高閎逸陪著，簡直兩全其美。但是高閎逸哪能把戀愛談成這個樣子啊，雖說也沒戀愛經驗，但他也知道不能全在圖書館呆著。
    於是抽空就帶著陳南溪出去下館子，兩個人尋遍了學校附近的好吃的。陪著陳南溪去看最近新上映的幾部電影，在黑暗的環境裏牽陳南溪的手，偷偷親一個……陳南溪像是被點撥了似的開了悟，就著近處的景點，陪高閎逸在東湖綠道騎車，帶他去吃下午茶，甚至偶爾還去逛逛超市……
    兩個人戀愛複習一手抓，生活得有滋有味。
    大一新生期末考兩天，第二天新聞最後一門考《外國新聞傳播史》播音那邊在考《傳播學概論》，都是這學期最難的課程。
    陳南溪之前上這門課覺得昏天黑地，老師講的也很混亂，但看到試題的時候懸著的心總算放下。基本上和他整理的重點差不多，寫起來得心應手。
    考場上總有人提前交卷，趕著考完最後一門可以直奔車站回家。反正陳南溪也不急，認認真真寫完之後又檢查，還改了幾個錯別字。
    最後他們宿舍和丁一一起出來，丁一還喊著：“我無知地走進考場又無知地走了出來。”
    傅楚強添油加醋：“希望我不要過完年被叫回來補考……”
    “我心好痛……我覺得他考前不劃重點真的太不人道了！”蔣文興捂著自己胸口，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陳南溪聽他們說著，也沒有發表言論，下了樓就看見了等在底下的高閎逸，一溜小跑奔過去。
    “你提前交卷了嗎？等很久了？”他看著高閎逸的眼睛，問他。
    本想捧著陳南溪的臉，奈何此刻剛結束考試，人潮湧動。高閎逸忍了忍，回答他：“早了五分鍾交的，走過來剛好。”
    “正好，老高，咱們晚上一塊兒吃飯吧。”蔣文興他們走上前，開口提議。
    “好，地點你們定。”高閎逸應著他們，抬手去把陳南溪攬到自己身邊，“我和小溪出去辦點事兒，晚上見。”
    丁一連忙插嘴：“好好好，你們忙，我們回去打遊戲。”然後連拉帶拽，帶著其他的人先走了。
    陳南溪和高閎逸肩並著肩走在學校的大道上，今天準備從正門出去。一路上陳南溪都很雀躍，因為之前說好了等期末考完要一起去買衣服。
    情侶裝嘿嘿嘿，他想得嘴角放不下來。
    “小溪，”高閎逸喊他，“我明天就得回廣州了。”
    陳南溪愣了一下，也就是說他們明天就得分開了，一整個寒假。
    他快速整理了一下心情，點了一下頭：“好，那你明天什麼時候走？”
    “午飯之後，舅舅來接我。”高閎逸輕輕勾了勾陳南溪的手指頭，很想牽上去。
    陳南溪偏頭給他一個笑臉，又說：“那我讓老陳也那個點來接我。”
    太乖了，高閎逸心裏軟得一塌糊塗。他抬手揉了一把陳南溪的腦袋，語氣滿是抱歉：“對不起，我本來想多陪陪你……我也舍不得和你分開這麼長時間。”
    “沒有什麼對不起的，”陳南溪去拉高閎逸的胳膊，“走吧，我帶你好好逛逛……”高閎逸被他帶著走，他好像隻要一看見陳南溪，笑容就怎麼也止不住。
    兩個人借著地鐵，從廣埠屯到街道口，陳南溪又帶著高閎逸去逛了江漢路。一路笑鬧，吃好吃的，試兩人喜歡的衣服……
    高閎逸給陳南溪挑中一件水粉色毛衣想讓他穿，推著他去試衣間，而後拿了一件大碼的也擠了進去。陳南溪套上毛衣，整個人顯得無比乖巧，他看見高閎逸也穿上了，頓時眼睛亮晶晶。
    兩個大老爺們意外地被粉色俘獲，穿上一身明快可愛。
    陳南溪先是盯著鏡子笑，之後又轉身去抱高閎逸，學著他之前的樣子將人抵在牆上親，主動又霸道。
    一路輕鬆歡樂，暫時忘卻了要分別的事。
    晚上一群人約在“圍爐邊”吃烤肉。相處了幾個月的一群人麵臨假期，或多或少有點不舍。年前的最後一次聚餐，大家敞開了挑了這家無比昂貴的餐廳。
    陳南溪和高閎逸到得晚，還提著大包小包的。丁一出來迎接的時候還耍嘴皮問有沒有東西送給他的，陳南溪想了半天，最後高閎逸懟他說有才出問題了。
    “一點兒也不友好，還是吃肉去吧。”丁一朝他撇撇嘴，壯著膽子去推陳南溪的肩膀。
    陳南溪被推得回頭朝高閎逸笑，看見他一臉無奈的在後邊兒跟著走。
    包間裏坐得滿滿當當，肉已經烤上了，哪怕有輕微的煙霧嫋繞也不嗆人，飄著淡淡的果木香氣。
    “喲，老高和南溪終於來了，”蔣文興給肉翻著麵，抬眼看他們，“坐坐坐，你們看還想吃點什麼再點。”
    李帆朝陳南溪招手：“這裏這裏。”他說著，把旁邊座位上的書包拿開。
    他們給陳南溪和高閎逸留的座位挨在一起，陳南溪道了謝，和高閎逸走過去坐下。對麵遞過來一份菜單放在他們前麵讓他們看，陳南溪和高閎逸垂眸去看，不一會兒兩人同時開口。
    “一份清江魚片。”
    “要黑椒牛肉粒。”
    說完兩個人轉頭看著對方，心照不宣地展露笑容。脫口而出點的菜，都是對方最喜歡的。
    “你們笑什麼？”傅楚強收菜單，“不夠吃一會兒再點。”
    烤架上滋滋作響，烤肉**油亮，向外釋放著鮮嫩的汁水，室內香氣四溢。桌邊的人吃喝玩笑，談著這小半年的得失與歡樂。
    陳南溪給高閎逸烤好了牛肉粒夾到他的碗裏，高閎逸耳語跟他道謝。兩個人聽著，笑著，偶爾插話聊上幾句。
    “兄弟們，真挺舍不得放假的。但是明年，咱們一定還在一起喝酒。”
    跟年終總結似的，但是一個個都真情實感舉杯，一飲而盡。
    後半程喝嗨了，誰都過來敬陳南溪的酒。喝的是雞尾酒飲料，高閎逸也沒攔著，隻是每次有任何人跟陳南溪喝他都作陪。
    最後結束的時候眾人倒是還算清醒。屋子裏開著暖氣再加上吃烤肉本來就熱，幾瓶酒下去陳南溪渾身發燙，小臉通紅，怎麼都不肯把外套穿上。
    高閎逸給他套衣服他也不配合，沒辦法，他隻能小聲哄著：“小溪，乖一點把衣服穿上好不好？外麵涼，一會兒該吹感冒了。”
    陳南溪盯著高閎逸的臉，就是不肯抬手，半晌來了一句：“那你親我一下。”
    這下熱得厲害的換作高閎逸了。他吐了口氣，趁著大家都在往外走的間隙，克製著親了一下陳南溪的額頭。
    陳南溪笑得見牙不見眼。
    高閎逸無奈卻也是一臉的甜蜜。他給陳南溪拉好拉鏈，又拿出圍巾去給陳南溪戴。剛搭上後脖頸的那一刻，陳南溪卻飛快湊上前，找準高閎逸的唇輕啄一口。
    “我說的是親這裏。”他還洋洋得意地喃喃自語。
    高閎逸捏著圍巾的手緊了緊，快速給陳南溪戴好又摸了摸他的頭，牽著他往外走。
    夜色潑滿了整座城市，冬天的晚風吹在人臉上淩厲又冷冽。
    回去的時候大家全然沒有了點菜吃飯的硬氣，紛紛站在公交車站哈著氣等車，高閎逸牽著陳南溪跟在後麵。陳南溪突然變得很安靜，他此刻突然就想到了明天的分離，心情有點低落。不自覺的，握著高閎逸的手就緊了緊。
    “怎麼了？”高閎逸撇頭看他，又給他扯了扯圍巾遮住小臉。
    陳南溪搖頭。
    車來了，大家排著隊往車肚子裏走。高閎逸牽著陳南溪刷了兩次卡，帶著人坐到了後麵的座位。
    陳南溪突然很困，眯著眼睛，搖頭晃腦。可是哪怕高閎逸在身邊他也不敢睡，他想盡力記下哪怕此刻安靜的相處。
    公交車開得也很快，有些晃蕩。高閎逸看著陳南溪的樣子，抬手去摸他的臉，讓他把頭輕輕靠在自己肩上。
    “睡吧。”他說。
    陳南溪隻是點點頭，閉上了眼睛。他聞著高閎逸身上的味道，覺得安心又覺得不舍得。
    穿梭隧道，高閎逸眼前一片漆黑，耳畔有嘈雜的轟鳴聲，唯一真切的感受是肩頭的重量。他側頭吻了吻陳南溪的發頂，小聲對他說：“謝謝你，你是我今年最好的年終總結。”
    陳南溪聽得真真切切。下一秒，他閉著眼睛卻感受到了世界光明。
    ……
    大部分同學都是選擇這天離校，所以一個分別的日子倒是顯得熱熱鬧鬧。陳南溪和高閎逸一大早去外麵吃了早飯回來，蔣文興的行李都快收拾好了。
    “我勒麼多東西，我屋裏老頭非叫我自己搞回克。”他拉上行李袋的拉鏈忍不住抱怨。
    陳南溪拍拍他的肩膀：“我們寢室就你住得最近，加油。”
    一群人忙活著收拾東西，忙進忙出。最後送走了一個又一個，寢室裏隻剩下陳南溪了。心頭湧出一股落寞的感覺，他捶了捶自己的脖子，找高閎逸去了。
    連帶著丁一，三個人吃了這學期在學校的最後一頓午飯。等再回宿舍的時候，蘇敏岩已經把車停在樓下等著了。
    高閎逸和丁一把行李放進後備箱，丁一乖乖坐進車裏。
    “舅，我跟同學告個別。”高閎逸看了一眼站在車前頭的蘇敏岩。
    蘇敏岩點點頭，衝陳南溪笑了笑。陳南溪回了一個微笑，看著他坐進駕駛室。
    陳南溪把眼神放回高閎逸身上，聲音有點低：“我不能去送你了，你放假在家裏要好好的……”
    高閎逸點頭。
    “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也要好好學習……”陳南溪繼續叮囑。
    高閎逸失笑：“好，你也是。”
    倆人突然沉默了。高閎逸看著他，微微張開雙臂說：“抱一下。”
    陳南溪碾了碾指尖，抬手去抱他。入懷的那一刻，陳南溪覺得自己的心被填滿了，但同時他也知道不多久就會被抽空。
    他抬手欲蓋彌彰地拍了拍高閎逸的背。而高閎逸，卻全然不在乎一樣，拿自己的臉頰去蹭陳南溪的耳側。
    “我走了，再見小溪。”高閎逸在他耳邊輕聲說話，尾音微微發顫。
    兩個人分開，陳南溪看見高閎逸用力扯出一個笑容。他對他點點頭，終是說了一句“再見”。
    車還沒開遠，陳南溪愣愣呆在原地，卻被從樓裏出來的陳鋒喊回了神。
    “你們搞莫斯生死別離？又不是見不到了。”他見兒子眼睛發紅，又問：“關係蠻好？”
    我男朋友走了！陳南溪內心咆哮，卻回了個“嗯”。
    “好了好了，你跟你媽關係更好，她待屋裏等我們回克。”陳鋒拍拍他的肩，示意他一起去拿行李。
    開車的蘇敏岩也問了同樣的問題：“閎逸，剛剛那個小同學，你們關係很好哦？”
    陷入失落的高閎逸還沒回話，丁一先搶答：“那豈止是很好，是非常好，無敵好。”
    “對。”高閎逸應著，盯著手機給陳南溪發消息。
    和高閎逸分別的第三天，武漢下了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
    陳南溪的房間連著陽台，早晨他被隔著窗簾的皚皚白光叫醒，一時興奮打著赤腳開門走上陽台。
    冷得打哆嗦，但是室外雪還在下，入眼一片銀裝素裹。
    他拍了照片發給高閎逸，又覺得不夠，又拍了視頻，他邊錄邊說：“武漢的初雪，和你一起欣賞。”
    高閎逸收到的時候正準備出門吃早茶，剛穿上鞋，坐在門口樂嗬。耳機裏傳來陳南溪的聲音，讓他覺得心軟，覺得思念。
    他回他：很漂亮，希望武漢下一場初雪的時候，我能陪在你身邊。
    高家父母走出門口等電梯也沒見著兒子的身影，不知道他在磨蹭什麼。蘇敏娟折回來看見他對著手機傻樂，臉上也掛起了笑容。
    “小逸，媽問你，你是不是談戀愛了？”蘇敏娟立在門口，直接開口問。
    高閎逸站起身來，衝著她笑：“您猜猜？”
    蘇敏娟拍他的後背，兩人走到電梯口，她又對高承康說：“你兒子他談戀愛了！”
    高閎逸默認著，看他爸打量著自己，聽見他說：“也不小了，注意點兒分寸。”高承康算是知道了，兒子是要管，但是更要讓他自己去闖去發展。這麼大的小子，隻有摔了跟頭才會真正知道疼，才知道以後的路怎麼走。
    “知道了，爸。”高閎逸應著。
    新年的腳步悄悄臨近，處處洋溢著濃濃的年味兒。
    大年三十，陳南溪一家回了爺爺奶奶住的半山別墅，一大家子人圍坐在一起吃年夜飯。
    陳南溪小，自然也不用幫忙什麼的，落得一身清閑，就窩在沙發上和高閎逸聊天。晚上吃飯的時候又忙著拍照跟高閎逸分享自己吃什麼喝什麼，得了多少壓歲錢。
    唯一為難的就是飯桌上要一個個敬酒還得接受各個長輩的盤問。
    那邊遠在廣州的高閎逸也在吃年夜飯。先前沒參與表兄弟之間的遊戲邀請，酒桌上被追著灌，長輩們也看著他們鬧。他也不在意，來一個喝一個，隻是注意著手機，更忙著給陳南溪發消息。
    吃完飯，大人們且有的忙。小輩們由年紀長的開車帶去江灘，賞夜景，觀煙花。陳南溪跟著，想著今年他有了想要大聲祝福新年快樂的人，心裏美不滋兒。
    江灘上人潮湧動，人山人海欣賞對岸的燈光秀。
    霓虹璀璨，燈光將兩岸的建築點亮，美輪美奐。微風拂動，燈光交織變換，流光溢彩，令人目不暇接。
    陳南溪擠在人群裏，覺得熱鬧，覺得開心。對麵那幢最高的樓整棟大屏幕上滾動著巨幅的倒計時，陳南溪拿出手機給高閎逸打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通，高閎逸正在陪一群表兄弟打牌，贏得盆滿缽滿想著給陳南溪買新年禮物。
    “七，六，五……”
    電話那頭人潮湧動，驚天動地的，高閎逸勾唇，問陳南溪在幹什麼。其實自己這邊也是吵吵嚷嚷，有人看電視，有人在打牌，他離開座位走到陽台上關好門。
    陳南溪沒回答他，跟著數：“三，二，一！”
    無數煙花升上天空一朵朵綻開，燦爛盛大，與底下一幢幢閃光的樓宇交相輝映，照亮了一片天地。
    合著煙花綻放和人群湧動的聲音，高閎逸聽見陳南溪喊道：“高閎逸，新年快樂！”
    高閎逸盯著眼前這片安靜的星空，好像看見了漫天的煙花，也看見了陳南溪的笑臉。他聽見陳南溪的祝福，覺得內心翻湧的喜歡一浪高過一浪。
    “新年快樂，小溪。”他動情的嗓音通過話筒傳遞，“我們要好好的，一起走下去。”
    五彩斑斕的煙花落在陳南溪的眸色中散開，一圈圈映出燦爛絢麗。可他卻覺得，比今夜煙花還要絢麗耀眼的存在，就是高閎逸。
    他的高閎逸。
    “要勇往直前。”他喊。
    這麼好的高閎逸，要為他勇往直前。
    高閎逸屏住呼吸，回應他：“也義無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