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柳鐵柱試探了半天，終於包住了俆芙蓉的手。
    俆芙蓉沒有拒絕，乖順地任由他抓著。他的手是那麼小，又是那麼地滑膩，柳鐵柱感覺自己抓住了一塊豆腐，握得住了怕碎了，握得輕了又怕掉了。
    俆芙蓉還在笑：“我剛才看到一隻很漂亮的鳥。。。”
    柳鐵柱不明白他在笑什麼，不過是一隻很漂亮的鳥而已。他不解地看著俆芙蓉，卻看到俆芙蓉視線下移，瞄向他們抓在一起的雙手。
    他頓時有種小心思被看穿的窘迫，一時不知道該放開俆芙蓉的手，還是應該抓緊俆芙蓉的手。
    俆芙蓉麵容含笑，瞄了眼兩個人的手，又一臉自然地扭過臉去，麵上的笑容更燦爛了。
    他都知道，但他默許了。
    這個想法讓柳鐵柱心裏一熱，他緊了緊那隻手，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麵。
    “這裏就是趙春雷家？”
    看了眼破敗的院門，半邊坍塌的牆壁，俆芙蓉沉默了。家裏有個病人，萬貫家財也架不住。
    “是他家，現在要進去嗎？”柳鐵柱說。
    “喝藥了。”
    俆芙蓉剛要抬起腳步，就聽見裏麵傳來趙春雷的聲音。不是那種激動的，歇斯底裏的聲音，顯得特別溫柔。
    俆芙蓉心想，趙春雷一定很愛他相公。
    “拿走，我不喝，我等你說的那個大夫。你答應過我，隻要我見過那個大夫，你就讓我去死。”一個煩躁的聲音說。
    “我跟你說的這個大夫很靈的，他能把快死的人救活了，你一定要試一試。”趙春雷溫柔地勸說。
    “試試試！我都試了多少年了，那些大夫都說我沒救了，你為什麼還不死心？讓我去死，你可以再嫁，這次一定要睜大眼睛，找一個命好的。別像我一樣，你跟著我沒享過福，吃的苦倒是不少。。。”男人的聲音越來越低。
    趙春雷捂著臉，眼淚無聲地從指縫間流出來。
    “你別哭了，我活著一天，就是在拖累你。”
    男人背過身去，一雙眼睛也紅了。
    “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俆芙蓉站在外麵，臉上的表情波瀾不驚。
    趙春雷驚了下，臉上還掛著淚珠子，慢慢站起來說：“俆，那個，你真的來了。”
    他想喊俆芙蓉名字的，又覺得這樣太沒有禮貌。
    俆芙蓉說：“答應你了，我自然要過來。你們這是吵架了嗎？”
    趙春雷用力抹去眼淚，硬擠出一個笑容來：“沒，沒有，我們就是拌了幾句嘴。”
    趙春雷的相公眼睛紅紅的，麵無表情地看過來。
    這些年，趙春雷沒少給他請大夫。可每個大夫的說法都一樣，說他沒救了，讓趙春雷別再折騰了。他的耳朵都生出繭子了，人也變得越來越麻木。
    今天這個大夫，無非跟其他大夫的說法一樣。所以，他沒有任何的期待。而且，這個大夫如此地年輕，他相信醫術也高明不到哪兒去。
    趙春雷找了半天，才找出來一把完好無損的椅子，殷勤地用破布抹了又抹，請俆芙蓉坐下。
    俆芙蓉把椅子拉到床邊，對床上的男人說：“把手伸出來，我給你摸摸脈。”
    男人的表情有些諷刺，遲遲不願意把手伸出來。
    趙春雷擔心俆芙蓉生氣，連忙撲到床邊，用拽的把男人手拽出來，討好地放到俆芙蓉麵前。
    俆芙蓉纖白的手指按上去，好半天都沒反應。
    趙春雷心裏七上八下的。
    俆芙蓉又說：“你是腰部以下都沒有反應嗎？”
    “是。”趙春䨓回答道。
    “把他衣服扒了，我要親眼看到，他傷在什麼地方了。”俆芙蓉說。
    趙春雷遲疑了一下。
    俆芙蓉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
    他打了個激靈，馬上動作起來。
    “就是這兒。”
    俆芙蓉湊過去看了一眼，看到男人的腰部有一片傷疤。看樣子是把脊椎傷到了，腰部以下才沒有知覺的。
    當著趙春雷的麵，俆芙蓉摸了下男人的小腿。
    “很涼，說明血液循環到達不了這兒。你平時給他按摩兩條腿嗎？”
    “按摩？”趙春雷愣了下。
    “就像這樣，從上往下按。每天至少要按摩一個時辰，這樣對他的身體有好處。”俆芙蓉說。
    趙春雷用力點點頭，有些忐忑地問：“我相公的腿還有救嗎？”
    “有救。”俆芙蓉篤定地說。
    趙春雷激動地握住了拳頭：“你說真的？沒有騙我們吧？”
    床上的男人也很詫異，一會兒看看趙春雷，一會兒又去看俆芙蓉，臉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騙你對我有什麼好處？不過有一點，我隻能讓他下地走動，能不能恢複，恢複到什麼程度，那就要看他自己了。”俆芙蓉說。
    “他說有救，你聽見了嗎？”趙春雷抓著男人的手，激動地說。
    男人一反常態地冷靜，既沒有哭也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趙春雷流眼淚。
    “是你請來的人嗎？花了多少錢請他？家裏都沒有錢了，你還把錢花在這上麵。”
    良久，男人歎了口氣，一臉滄桑地說。
    趙春雷驚愕地看著他：“我沒有，你怎麼會這樣想？”
    “他這麼年輕，看起來不太像大夫。以前那麼多大夫都說我沒救了，為什麼這個人一過來就說我有救？而且，他連醫箱都沒有背，你們做戲都不做全套嗎？”男人諷刺地說。
    “你戒備心很重啊，想必趙春雷沒有告訴你，我還沒有行醫資格證的事。”俆芙蓉說。
    “你連行醫資格證都沒有，那你把一個快死的人救活的事是真的嗎？”男人掙紮著要坐起來。
    “是真的，我當時也是抱著試一試的念頭去救人的。關於行醫資格證，我準備秋天就去考。到手之後，你將會是我第一個病人。”
    “現在不能治？”男人低低地說。
    “我不想被官府抓，不過我可以先教你老婆，怎麼給你的雙腿按摩。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按摩有助於你的血液流通，這話我已經重複很多遍了。”
    “現在，我開始演示怎麼按摩了，你一定要看清楚。。。”
    趙春雷緊張地看著俆芙蓉動作。
    俆芙蓉一邊做一邊說：“注意力量，要稍微用點力氣，但又不能太重。。。”
    過了一個時辰，俆芙蓉和柳鐵柱才離開。
    “相公，你聽到了嗎？他說你有救！”趙春雷激動地撲到床上，捧著他相公的臉搖晃。
    他相公遲疑地說：“他真的不是你花錢請來的？”
    “不是，我哪來的錢啊？我是聽說他把死人救回來了，就去求了他幾次。他說沒有行醫資格證，一直不肯過來看你。就在之前，我又去求了他一次，他答應我會過來，可我心裏沒底啊，以為他就是說說，沒想到他真的來了。他還說你有救，我。。。”趙春雷激動地說。
    他相公也滶動了，兩個人抱在一起說了很多話，瘋了一樣又哭又笑的。
    “你說他有救，是說的真話嗎？”
    柳鐵柱一直很沉默。
    走出趙春雷家後，他才開口問道。
    “你也覺得我是騙人的？”俆芙蓉笑著說。
    “不是嗎？”
    不止病人心裏存疑，柳鐵柱心裏也有疑惑。
    這個病人在整個村裏都很有名，村裏人都知道他家的情況。年紀輕輕的就癱在床上了，吃喝拉撒都要媳婦伺候。公婆受不住這個打擊，早早地離開人世了。為了治病，家裏一貧如洗。
    包括劉大夫，也給病人治過病。無一不是說，病人沒救了，讓趙春雷不要再浪費時間。俆芙蓉沒有行醫資格證，卻是第一個說病人還有救的人。
    “不是，我說他有救是真心話。如果我從今天給他針灸，最多做個五次，他的下肢就會有反應。加上湯藥的作用，慢慢地鍛煉，他用不了多久就能下地走動了。”說到這裏，俆芙蓉挑了下眉說：“你是不相信我的醫術嗎？”
    “當然不是。”柳鐵柱下意識地摸了摸臉。
    劉大夫也說，他的臉是天生的。
    他臉上的印記在慢慢消退，他每天照鏡子都能看到變化。
    “我得準備準備了，也不知道這個行醫資格證好不好考。”俆芙蓉說。
    他有些煩惱，該怎麼向劉大夫張嘴，詢問怎麼考取行醫資格證的事，他也好做好萬全準備。
    趙春雷的癱子相公有救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遍了整個村子。
    劉大夫說：“是別人傳的，還是他親口說的？”
    “是他告訴趙春雷的，這話還能有假？”劉玉兒說。
    劉大夫喃喃道：“不可能啊，趙春雷的相公，我去看過好幾次了，他腰部以下完全沒有反應了，喝藥都沒有用。能保住性命就不錯了，這輩子是不可能再站起來了。我的診斷不會有錯，別的大夫也是這樣說的。我一個人錯了就算了，不可能那麼多大夫都不如他一個人吧？”
    劉玉兒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我看他就是在說大話，他又沒有行醫資格證，不可能當場給趙春雷家的治病，說大話誰不會呢。你要讓他現場治病，他就會當場現形了。”
    “要是這樣，那我就看錯了。怎能為了名利，為了讓人高看他一眼，他就能胡編亂造？”劉大夫氣憤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