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館裏的燈重新亮起來，吹滅蠟燭後的吳瀟瀚，拔掉蠟燭分蛋糕。他將生日蛋糕上麵的草莓放到兩個碟子上，十分偏心地把其中一個碟子遞給了左側的楊時聞，其他人隻能分剩下一個碟子裏的草莓。
    坐在吳瀟瀚右邊的古誌超，噘著嘴，控訴壽星的惡行：“瀚哥，你咋給衍哥那麼多草莓？我隻有一顆，不公平！暴君！”
    “我就是暴君，還是隻愛美人不愛江山的那種，怎麼滴吧？”吳瀟瀚眼疾手快，將古誌超蛋糕碟中唯一的一顆草莓給挖走了。
    “我去，瀚哥，你太過分了吧！那我去搶衍哥的草莓！”古誌超伸長手臂，去偷楊時聞碟子中的草莓，被吳瀟瀚壓迫掣肘，一顆也沒有搞來。他氣急敗壞，趁著吳瀟瀚不注意，蘸了一手的奶油全抹在吳瀟瀚臉上。
    瞧著旁邊打打鬧鬧的兩個人，楊時聞心中歡喜，臉上淡淡地笑著。他從沒和同學們一起過生日，以往的生日，隻有家人陪伴。一個小蛋糕、一碗長壽麵、兩三個家常小菜，簡簡單單，雖然不夠熱鬧，卻也靜謐溫馨。
    一口接著一口挖著蛋糕的楊時聞，耳畔傳來周沛幽幽的聲音：“難怪瀚哥非讓我訂這家的草莓蛋糕。”
    “什麼？”
    周沛唇角一彎，搖搖頭：“沒事。”他瞄了兩眼仍在打鬧中的兩個人，端起自己的杯子與楊時聞的碰了碰壁，欣慰道：“好久沒見他那麼高興了！可惜他不讓大家夥喝酒，飲料喝著好沒勁。”
    楊時聞飲了一口杯中的可樂，回道：“他最喜歡喝可樂了，隻要他喜歡就好。”
    周沛輕聲哼了一下：“哦？是他告訴你，他最喜歡喝可樂的？”
    莫非不是這樣的？楊時聞急忙問道：“什麼意思？”
    “他呀，其實最喜歡喝蘇打水，還是原味的那種。”周沛慢條斯理地夾著菜，也慢條斯理地回答著楊時聞。
    楊時聞不可思議：“什麼？”
    周沛：“有一回上學，我帶錯了飲料，嫌棄原味蘇打水時，他親口講的。”
    楊時聞接話：“可是我明明隻見他喝可樂。”
    “因為他喜歡的那個人喜歡喝可樂唄。”周沛抬起眼皮，扭頭望向身側的楊時聞：“他把自己的喜歡藏的很好。”
    竟然，是這樣？
    偷偷喜歡吳瀟瀚的楊時聞，以為對方喜歡喝可樂，不噬甜的他開始習慣這種飲料；而暗中愛慕楊時聞的吳瀟瀚，由於對方常喝可樂，放棄了自己原本喜愛的其他飲料。默默無聞地為一個人改變，不求回報，不要補償，比在乎自己更在乎對方。
    手捧一顆炙熱的心，卻於暗處隱匿所有的深情。
    嘴裏的可樂登時膩得令人難受，楊時聞握著杯子，垂眸斂眉，久久沒說話。
    “怎麼不吃？不合胃口嗎？”與古誌超結束“戰鬥”的吳瀟瀚，給楊時聞夾了一塊牛腩。
    在他接連不斷的投喂中，其他人陸陸續續地送上準備好的禮物和生日祝福，楊時聞也拿出了自己早早為他備好的禮物。
    “吳瀟瀚，生日快樂。願你健康平安，快樂每一天。”受到周沛話語的影響，楊時聞的情緒始終不高，聲音微顫。
    吳瀟瀚收下那本《人間草木》，柔聲道謝，還輕輕撫了撫楊時聞的後腦勺。他覺察到楊時聞的低落，以為對方隻是因為回到自家麵館而產生的情緒波動，尋思著快些結束，帶楊時聞離開這裏。
    吳瀟瀚阻止了古誌超玩遊戲的提議，也謝絕了其他人飯後第二局嗨皮的邀請。一個生日聚餐，簡簡單單地吃喝聊天，沒有任何隆重的儀式感，辦得過於平平無奇。搞得古誌超納悶極了：“瀚哥，我怎麼感覺你著急離開啊？說，是不是背著兄弟們約妹子啦？”
    吳瀟瀚抓走古誌超指著他鼻子的筷子，懶得與他解釋：“是，行了吧！就你光顧著打嘴炮沒吃完，快點吃，還得幫阿姨收拾一下呢！”
    “行行行，怪我耽誤你約會了唄！哎，我不再是你最愛的那個人啦！到此為止吧，我再愛就不禮貌了！”古誌超唉聲歎氣。
    “我看你是找打吧！”
    “別別別，瀚哥！我錯了，我錯了，我趕緊吃，你別打我了！”
    ……
    聚餐結束後，吳瀟瀚沒有回外婆家，告訴楊時聞要賴在他那個大大的影音室裏，玩個通宵，楊時聞自然是願意奉陪的。
    二人打上車後，吳瀟瀚先讓司機載他們去附近的超市。楊時聞這時才想起來，吳瀟瀚還未提及想要什麼禮物呢。
    “你想要什麼禮物？”楊時聞問。
    吳瀟瀚臉上掛著壞笑：“凡是我喜歡的、我想要的、都送給我，算數嗎？”
    “算數。”楊時聞誠懇道。
    吳瀟瀚湊近楊時聞的耳邊，低沉道：“我可是成年人了，陪我喝酒看片吧。就是那種片，懂嗎？”
    “什麼？”楊時聞的臉霎時紅了。
    吳瀟瀚的身體坐回去，刮了一下楊時聞的鼻梁，不以為然道：“幹什麼大驚小怪的！你有過那麼多女朋友，還是個直男，肯定不會介意的。難道你玩賴，說話不算數？”
    “我……我沒……沒玩賴”楊時聞支支吾吾。
    “我沒什麼經驗，不懂的地方要請教你哦！”
    楊時聞感覺臉在燒，他硬著頭皮“嗯”了一聲。
    “那你說說看，你喜歡哪種？”吳瀟瀚眉毛一挑，喜形於色。
    楊時聞先是瞄了瞄前排的司機，然後靠近吳瀟瀚幾許，小聲說道：“你怎麼……怎麼那麼好意思？”
    吳瀟瀚覺得再逗下去，旁邊這人快要找個地縫鑽進去了，他扮作無辜：“為什麼不好意思？喜歡啤的，白的，還是紅的，我得問清楚你喜歡哪一種才能買呀！”
    “……”從未看過某種片、從未飲過酒的楊時聞尷尬地望向窗外，揉著臉道：“都行。”
    吳瀟瀚也看向窗外，憋笑到最後差點沒忍住，後麵直接拿手捂著臉偷樂。
    抱回一箱罐裝啤酒的吳瀟瀚，與楊時聞坐在影音室裏。投影儀和電腦已準備妥當，吳瀟瀚正在把手機中保存的視頻傳到電腦端。而楊時聞，則緊張不安地瞧著他的背影，心裏慌亂得不行。
    約摸三四分鍾，視頻傳輸完成。吳瀟瀚去門口關閉屋子裏的燈，順便把房門反鎖了，坐回楊時聞身邊。他打開一罐啤酒，遞給楊時聞：“這個給你，剩下的歸我。量力而行哈，要是不能喝，便不喝。”
    一直搓手手的楊時聞，把手上的汗漬往褲子上揩了揩，點頭接過啤酒：“你喝那麼多？”
    新開一罐啤酒，仰頭喝了兩口的吳瀟瀚瞥了眼身旁的啤酒箱：“不多，這些不在話下。”
    楊時聞低頭抿了一口，據說啤酒味同馬尿，可他沒有喝過那玩意。隻嚐出略微苦澀感，不太好喝。
    在吳瀟瀚埋頭喝酒的時候，楊時聞尚在糾結一會兒看片自己應該表現出老練還是無所謂。心理建設做了半天，結果待吳瀟瀚喝完一罐啤酒，按下視頻播放鍵後，楊時聞才知道自己被戲耍了。
    根本沒有什麼刺激的畫麵出現，映入楊時聞眼簾的居然是身著一身藍黑色西裝、戴著粉色領結的年級主任，站在學校禮堂主席台，對著話筒不知道講些什麼。
    吳瀟瀚扔掉喝空了的啤酒罐，邊開新的一罐，邊起身調整電腦聲音。
    年級主任帶著濃重方言氣息的普通話，傳進楊時聞的耳朵。視頻的聲音還算清晰，但畫麵微微晃動，像素不太高。默默觀看了大概十幾分鍾，視頻的主角已經從年級主任變成校長，吳瀟瀚始終不發一言地喝著酒。
    楊時聞是記得的，視頻裏麵記錄的是他高一那年的開學典禮，他猜測這個視頻是坐在觀眾席中間靠左邊的人偷偷錄的，試探地問身邊的酒鬼：“這個，是你錄的嗎？”
    凝神望著屏幕、大口大口猛灌啤酒的吳瀟瀚，陡然將視線投在楊時聞的臉上，墨色的眸子裏暗波洶湧：“是我。”
    “你想看的，是這個？”楊時聞雖然鬆了一口氣，但疑團在心中徐徐升起。
    吳瀟瀚打了一個嗝，眼神似乎有些迷離，猛地倒在楊時聞身上，靠著肩膀承認道：“是啊！”
    讓我陪他看片，看的就是這個？口味那麼重的嗎？楊時聞感覺到吳瀟瀚好像有點醉了，想要奪走他手裏的啤酒，沒成功。
    “你是不是醉了？”楊時聞溫聲道。他伸長胳膊拿走投影儀的遙控器，將音量調至0。
    吳瀟瀚在楊時聞的肩頭蹭了蹭，沒拿啤酒的那隻手環上了他的腰：“我沒醉，大學霸~”
    楊時聞的心髒一緊：“你，叫我什麼？”
    “大、學、霸！”吳瀟瀚的手指在楊時聞的側腰上一點一點。
    “你喝醉了。”楊時聞抽走吳瀟瀚握著的啤酒，好聲好氣道：“我扶你回房間休息吧。”
    “不要！”吳瀟瀚兩隻手抱住楊時聞，半個身子貼著他，嘴裏反複重複著：“別走，你別走！不要離開我，不要丟下我！別走，不要走……”
    “你真的喝醉了，你認錯人了。”楊時聞無奈地扯著吳瀟瀚的手指，妄想讓對方鬆開，反而被吳瀟瀚抓住兩隻手腕，無法動彈。
    “楊時聞，我喜歡你，你聽到了嗎？”
    於吳瀟瀚懷中掙動的楊時聞，像是被誰施了魔法般定在那裏。他的大腦一片混沌，有種令人窒息的熾熱感正在將他吞噬。
    吳瀟瀚抬起頭，盯著楊時聞的目光好似刀刃。他僅用一隻手桎梏住楊時聞，騰出的那隻手用力將楊時聞按倒，並且在楊時聞倒地前護住其後腦勺。
    在屏幕投射出的影影綽綽中，吳瀟瀚俯視著楊時聞，眼眸中滿是深深的依戀，濃稠得化不開的情愫足以令每個被注視著的人潰不成軍。
    修長的手指輕輕撫上楊時聞的臉頰，吳瀟瀚慢慢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