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衍，為什麼不讀大學了？上次想問，沒來得及說出口。”沈大哥一抬手，楊時聞便要閃躲。
    “為什麼躲我？”沈大哥的眉間抽了抽，靠近楊時聞，按住他的肩膀，不讓其逃開。
    楊時聞被沈大哥直勾勾的眼神看得發毛，他掙動幾下，沒能撼動沈大哥有力的臂膀，直接上手去推對方。結果楊時聞用勁過猛，將沈大哥推了個趔趄。
    沈大哥一條腿支在地麵上保持平衡，另一條腿跪在病床上，身體前傾，緊緊地盯著目光躲閃的楊時聞：“你討厭我？”
    手機鈴聲再次響起，楊時聞瞥了眼屏幕，是吳瀟瀚。剛剛電話被掛斷，他估計會不高興。楊時聞伸手去抓手機，不料沈大哥搶先一步，迅速關機塞進自己褲兜裏。
    “沈大哥，你把手機給我。”楊時聞不好意思去沈大哥兜裏摸手機，隻能厲聲要求。
    沈大哥一把摁住楊時聞伸出的手，順勢一扭，將他推倒，微眯著眼居高臨下地說：“先回答我的問題。”
    一隻手被桎梏住的楊時聞，隻能用另一隻手去反抗，也被沈大哥抓住。他漲紅著臉，眉眼皺得有棱有角：“放開我！”
    沈大哥不但沒有照做，還將楊時聞的雙手鉗住，抵在腦袋上方，嘴角噙著一絲笑：“乖~先回答我的問題。”
    “不喜歡那個專業。沒有躲你。不討厭你。”楊時聞一字一句道。
    沈大哥的手鬆了勁兒，握住楊時聞的手腕，將他從床上撈起，保持著友好的社交距離，仿佛剛剛什麼也沒有發生。
    “工商企業管理專業~衍衍，不喜歡？”沈大哥聲音柔和地準確報出專業全名，拖著長長的尾音，似撒嬌又似委屈。
    “……”這個人真奇怪，一陣這樣，一陣那樣，讓人琢磨不透。還有，他的手勁可真大。楊時聞垂下目光，注視著自己使不上勁的雙手，心裏嘀咕。
    “是不是弄疼你了？”沈大哥正要上手去揉，楊時聞立刻將自己的雙手埋入被子中。他的種種躲避行為，沈大哥均看在眼裏。
    楊時聞沒有回答沈大哥的這個問題，他偷偷在被子裏活動手腕：“是的，不喜歡。”
    “那你喜歡什麼專業？”
    楊時聞認真了幾分：“在考慮，肯定不是這個專業。”
    “可是，你不是說過，要開大公司，掙很多很多錢，買巧克力給我吃的嗎？”沈大哥的目光投射在始終不看向自己的這個人，唇角牽動，可是笑容裏隱含著不易察覺的寂寞和悲涼。
    這般孩子氣的話，楊時聞猜想應是顧衍從前哄沈大哥高興時說的，他沒有否認：“你要是喜歡巧克力，我可以送給你。”
    “我不是那個意思。”沈大哥解釋：“我知道你不記得以前的事了，我是想把我們的過往，講給你聽。讓你明白，我不是你生命中的陌生人。我們曾經，那樣的親密，是誰也離不開誰的那種。我不奢求你像從前那般待我，我隻是希望，你不要抗拒我，不要躲我，更不要，討厭我。”
    目視著被麵的楊時聞，眼前忽然有液體落下。他愕然地抬起頭，發現幾秒前還笑著的沈大哥，此時眼圈通紅，一滴一滴的眼淚從眼眶中無聲地落下。楊時聞招架不住沈大哥的眼淚，欲出言安慰。然而，沒等他開口，一陣眩暈感襲來，黑暗將他吞噬。
    似曾相似的感覺，楊時聞想起來這股莫名的熟悉感從何而來。他開不了口，隻能對著黑漆漆的前方，用自己的意念詢問：你好，是那位會讀心術的高人？
    “……”
    闖入楊時聞腦海的神秘人無奈地開口：“我說過，不是讀心術。”
    不是讀心術，那會是什麼？自從重生一事發生在楊時聞身上，如何奇怪的事情出現，他也能欣然接受。既然這個神秘人沒有透漏，估計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他雖有疑惑，但沒有深究。
    楊時聞直奔主題：你這次找我有什麼事？
    神秘人沉默了許久。
    楊時聞有些擔心哭泣著的沈大哥，會不會因為自己的突然昏厥而更加難過，但是他更加著急吳瀟瀚被掛斷電話再也打不通時，有沒有生自己的氣。他忍不住催促神秘人：到底有什麼事？
    “那位沈大哥，我並不認識他，我隻是覺得他長得非常像瑤瑤。我現在腦子有點亂，容我想想怎麼跟你說明。”
    楊時聞隻好靜靜等著。
    約莫五分鍾後，神秘人似乎捋清了思路，聲音比之前堅定些許：“瑤瑤她愛哭鼻子，每次嘴巴一撇，要哭老長時間。別人哄她不管用，隻有我哄，她才會不哭。她喜歡吃巧克力，所以我每天隨身備著。在她生氣難過的時候，拿巧克力哄。我答應過她，要給她買好多巧克力，一輩子也吃不完。我還承諾過，要好好保護她，永遠隻對她一個人好。她也是，隻會對我一個人好。她從沒有說過自己有什麼哥哥，我隻知道她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
    神秘人沒有給楊時聞說話的機會，緊接著講：“那個酷似瑤瑤、又對我和瑤瑤之間過往如此了解的沈大哥，我想，恐怕、大概率、應該他就是我要找的人。瑤瑤，她……他居然是個男人，我不清楚，更想不明白。我的身份，因為某些不可抗拒的因素，無法告知。但你現在，應該猜到了吧。”
    震驚到說不出話的楊時聞，大腦一片空白。再度出現的神秘人，對顧衍和沈熙瑤的曾經了如指掌的神秘人，他莫非是……
    神秘人，竟然是顧衍！
    “你和瑤瑤……沈大哥之間的相處我都知道，從他提及哥哥那日，我便起了疑心。剛才他談到開公司掙錢買巧克力給他的這個細節，我隻對瑤瑤許諾過，從未對外人提及，因此基本判斷出他是誰。”神秘人付之一歎：“剩餘時間不多，我的腦子此刻雜亂無章，混亂得一塌糊塗，不清楚你聽明白了沒有。算了，聽不明白也沒關係。總之，你對他好點，別惹他哭。”
    楊時聞的大腦飛速運轉，他在回溯與沈大哥接觸的點點滴滴，一些認知在重塑。沈大哥身份的明朗，令占有顧衍身體的楊時聞暫時忽略掉一個事實：顧衍沒有死。
    不再出聲的顧衍，估摸著仍在苦惱，楊時聞沒有打擾。他盤算著，既然沈大哥是沈熙瑤本尊，之後與對方的相處，自然不可同日而語。那他該以何種身份與沈熙瑤相處呢？繼續扮作顧衍嗎？沈顧二人之間那麼親密和熟悉，若有一天他自己露出馬腳，該怎麼辦？沈熙瑤會揭穿自己的身份嗎？而洞悉一切的顧衍不會介意這一切嗎？
    對了！顧衍，顧衍並沒有死！他是不是會回來！
    我……楊時聞詢問的話語卡在喉嚨裏，黑暗倏地褪去，耳邊傳來沈熙瑤焦急萬分的聲音：“醫生，你快救救他，求求你！”
    糟了，沒來得及問顧衍，怎麼辦？遺憾又慌張的楊時聞，眼皮被什麼人扒開，乍現的手電筒光差點將他的眼閃瞎。他甩開頭，用力閉眼，揚聲道：“我沒事！”
    “衍衍！”沈熙瑤聽到楊時聞的聲音，猛得把舉著小手電負責楊時聞的王醫生推到一旁，趴在床上定定地望著楊時聞。
    他輕聲地問：“衍衍，你還好嗎？”
    “衍衍~”沈熙瑤語調發顫，不停喚著病床上的人。
    “沈大哥，我沒事，你別緊張。”緩過勁兒的楊時聞終於順利睜開眼，一張滿是濕痕的臉讓他的心一揪。
    “醫生，衍衍為什麼會昏迷？是不是什麼後遺症？還是他哪裏不太好？要做什麼檢查嗎？”沈熙瑤的嘴裏連連說著。
    “檢查結果一切正常，按理說，出院也沒什麼問題的。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王醫生從白大褂口袋裏摸出中性筆，在本上寫著些什麼。
    “王醫生，我可以出院了嗎？”楊時聞抓住了他很是喜歡的那兩個字眼。
    王醫生：“其實……”
    沈熙瑤嚴厲拒絕：“不行！衍衍，你不能出院！你知不知道剛才多嚇人！你在我麵前暈了，我是多麼害怕！這樣的事，絕不能發生第二次！我真的，受不了了……”講著講著，他的淚水奪眶而出，晶瑩的眼淚滴滴砸在楊時聞心間最柔軟的那塊地方。哪怕沒有顧衍的囑托，楊時聞也不忍心讓沈熙瑤難過。
    “好，我不出院，沈大哥別難過。”楊時聞揉了揉太陽穴，緩緩坐起來，繼續安慰道：“我好好的，沒事了，你別擔心。”
    尚未坐穩的楊時聞，直直被攬入懷中。和吳瀟瀚不同，沈熙瑤的懷抱十足霸道。與其說是被沈熙瑤攬入懷，不如說是楊時聞砸進了他的懷裏。二人相撞的力度之大，硌得楊時聞肋骨生疼。楊時聞欲推開，但垂在肩頭嗚咽著的人，使得其抬起的手又放了下來：“我真的沒事了，不要難過了。”楊時聞生硬地直挺著身體，等待沈熙瑤平複心情。
    沈熙瑤的香水，換了。楊時聞從第一次見到他，便留意到他有噴香水的習慣。不濃鬱，很淡，離得近時會嗅到。從前的那個味道，清冽、高冷，有種生人勿進的感覺。而現在這款香水，是香甜卻不膩的草莓果香。
    似乎，可能，大概，是為了我換的。楊時聞漸漸放鬆身體，不再那麼抗拒，一下一下輕拍沈熙瑤的後背。感受到楊時聞身體的變化，沈熙瑤放鬆了力道，讓楊時聞呼吸暢快許多。
    站在一旁的王醫生，些微尷尬地別過頭。而他身後的那位護士，向門的方向指了指。王醫生意會，清了一下嗓子，然後說道：“既然患者無事，那好好休息。有事按鈴吧，或者去辦公室找我。”也不等楊時聞回答，就帶著一幫醫生和護士離開病房。
    王醫生沒有著急走，他停在門口編輯了一條消息，消息發出後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