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瀟瀚發現楊時聞一直在發呆，連甜品被服務員端過來時，也沒有一點反應。搓搓搓，搓的那張麵紙快成碎渣了，還在搓。他沒忍住，曲起手指給了楊時聞一個腦瓜崩兒。
    額頭上的痛感，使得楊時聞從回憶中抽離。
    “發什麼呆呢？”
    楊時聞拿起碟中的勺子，品嚐草莓聖雪：“在想你問的問題。”
    吳瀟瀚勾勾唇角：“想得那麼認真？”
    楊時聞點點頭。
    吳瀟瀚沒有動桌上的蜜桃卷卷，歪著頭注視著楊時聞：“想出什麼來了嗎？”
    “我是有遺憾的。”沒送出親手寫的信，沒有向你表過白，沒說出我的心意。
    “是什麼遺憾？”
    我的遺憾，目光所及。
    楊時聞咬著勺子，回眸凝視著他，卻沒有言語。隻對視了幾秒，他便把視線收回，專注吃甜品。
    吳瀟瀚感覺到他不想說出口，聯想起這人複習得如此努力，以為他遺憾的是高考成績可能並不理想，沒有考取心儀的大學，沒有選擇喜歡的專業，於是安慰道：“隻要努力，一定會有收獲的！”
    “真的會嗎？”楊時聞沒有抬頭，輕聲地問，不知道到底是在問吳瀟瀚，還是在問誰。
    “會的。我會跟你一起努力！”
    楊時聞又沒答話。
    “來，嚐嚐我的甜品！吃了它，所有夢想都會實現！”
    楊時聞瞄了眼吳瀟瀚甜品最上方的那幾塊桃子肉，皺起眉頭，猶豫著挖走一塊，嚼吧嚼吧，沒有一絲感情地咽下去。
    吳瀟瀚看著這人滿臉的不情願，直接笑出聲：“哈哈哈哈哈，怎麼感覺你那麼嫌棄你的夢想！”
    “我嫌棄的隻是桃子。”楊時聞不滿道。
    周四一早，楊時聞到考場時才留意到，他跟周沛被隨機分在一個考場。
    一上午考完語文和數學，楊時聞和周沛從三樓考場下樓找吳瀟瀚吃午飯。他們到二樓時，吳瀟瀚正在推開試圖攬著自己的古誌超。
    “沛哥，快來，快來！快說選擇題最後兩道選什麼？”古誌超向走來的周沛伸出雙臂，笑嘻嘻地問道。
    周沛一把拽來楊時聞擋在身前，眼看著古誌超馬上撲到楊時聞身上，吳瀟瀚一把拉住古誌超，使勁甩到一邊。
    古誌超向左看看周沛，又向右瞧瞧吳瀟瀚。後者正凶巴巴地瞪向周沛，他也掐著腰瞪著周沛。
    周沛沒理會兩人的目光，輕扶下鏡框，淡定回答：“都選C。”
    “什麼？”古誌超抱頭大喊，無論如何不相信。
    這次連楊時聞也回頭望向他：“你確定？”
    “那你覺得選什麼？”周沛露出富含深意的笑。
    “A、D。”楊時聞答。
    “什麼？”古誌超又大喊。
    吳瀟瀚歪頭，用手捂住左邊耳朵：“那麼大聲做什麼？”
    “慘了！我選的跟他們都不一樣，我選的是B、A啊！”古誌超仰天長嘯。
    “那你確實慘了。”吳瀟瀚說。
    “什麼？不要告訴我，我跟你選的也不一樣？”
    “不一樣。”吳瀟瀚把楊時聞拽到自己身邊。
    “你選的什麼？”古誌超緊緊握住吳瀟瀚的手臂。
    “A、B。”
    “完了，完了，完了，我鐵定選錯了！”
    古誌超仍在原地嗷嗷難過，吳瀟瀚已經和楊時聞、周沛往食堂方向抬腿了。
    “感覺怎麼樣？累不累呀？”吳瀟瀚問楊時聞。
    “還行，不累。”
    周沛深深望了楊時聞一眼，才說：“你的做題速度，可以呀。”
    “怎麼了？”吳瀟瀚問他。
    周沛沒答吳瀟瀚的話，反問楊時聞：“數學題你都做完了？”
    楊時聞點點頭。
    “怎麼了？”吳瀟瀚又問一遍。
    周沛若有所思：“沒事。”
    “你們三個怎麼走那麼快！等我一會兒！等等我！”
    ……
    在第一場語文考試中，周沛翻頁準備寫作文，中性筆忽然出水不順暢。在他換筆芯的空檔，偶然看到斜前方的楊時聞已經寫完一麵作文。在數學考試時，他也刻意留心，發現楊時聞做題速度很快，早於自己十幾分鍾做完全卷。要知道，數學可是周沛的強項，他每次能提前半個小時完成。楊時聞的數學題全部做完，且速度比他還快，隻有兩種可能性。要麼是根本沒好好做題，糊弄著蒙一蒙了事；要麼是有真本事，且實力在自己之上。
    最後兩道選擇題比較有難度，尤其是最後一道。這兩題確實應該選A、D，楊時聞說的是對的。
    周沛狐疑著，在兩天期中考試裏持續觀察著楊時聞。
    他竟然每一科都早於自己完成！而且答卷中寫得密密麻麻，並無空題！
    帶著疑問和震驚，周沛在所有考試結束後單獨留下吳瀟瀚。二人沒著急回教室調整桌椅、搬書本，而是朝超市走去。
    “怎麼了，沛哥？”吳瀟瀚從被周沛在考場門口堵住至今，一頭霧水。
    “你對顧衍，了解嗎？”周沛平靜地問道。
    “還行吧，怎麼了？”
    周沛把楊時聞考試做題速度快、每門考試早於自己完成全卷的事告訴了吳瀟瀚。
    吳瀟瀚笑逐顏開：“我以為什麼大事呢，就這事兒啊！”補充道：“他最近複習得很刻苦，做題速度快，說明熟能生巧。不對！他該不會是沒做完吧？”
    周沛搖了搖頭：“我注意過，全寫滿了。”
    吳瀟瀚思索片刻才再次開口：“顧衍原本是Z大的學生，可能從前的成績並不好。這次重讀高中，沒準痛改前非，開竅了？”
    “他比我的做題速度還快。”
    “我去，不會是沒考好，題目隨便答一答吧。”吳瀟瀚語氣裏透露著擔憂。
    周沛從吳瀟瀚這裏沒得到有用信息，不再追問，二人很快從超市回到教室。
    吳瀟瀚在走廊盡頭的休息間，找到正在吭哧吭哧搬書的楊時聞。他把給楊時聞買的可樂別在褲子口袋，自覺上手幫對方搬書。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楊時聞抬頭，瞧見幫自己的正是吳瀟瀚。
    “你這小身板，去歇著吧，我來弄。把可樂拿走，剛買的。”吳瀟瀚側身提胯，示意取走可樂。
    楊時聞沒跟他客氣，鬆開抱著課本的雙手，把可樂抽走了。
    在往教室走的路上，吳瀟瀚瞧了好幾次楊時聞的臉色，並未發現異樣，試探地問道：“期中考得如何？”
    “還行。”
    “不會的時候，蒙個答案很正常。我最後一道數學大題隻會第一小問，剩下倆小問，從來都是列點相關的公式，或者寫考前記熟的別的題答案。”吳瀟瀚狡黠一笑。
    “嗯。”楊時聞點點頭，認為是個不錯的辦法，總歸比空著題要強得多。說不定瞎貓碰上死耗子，閱卷老師心情一好，多給一兩分。
    “考得不好，也不要灰心，知道嗎？”吳瀟瀚停下步伐，神色認真地望進楊時聞眼底。
    別的科目還好，楊時聞有些擔心自己的語文。他的語文和英語，比其他科目遜色，尤其是語文。兩個月以來，未動筆寫過議論文，他心底發虛。
    他摩挲著可樂瓶上的塑料紙，眉心隆起，與吳瀟瀚對視：“如果考得不好，是不是沒有禮物了？”
    吳瀟瀚眼角彎起好看的弧度，溫柔地笑著：“當然有了！”
    楊時聞瞪大雙眼：“也有？”
    “嗯哼~”吳瀟瀚挑眉。
    “考得好有禮物，考得不好也有禮物？”
    “考得要是不好，禮物是為了鼓勵大哥再接再厲；考得要是不錯，那是真的獎勵，選擇的禮物自然更好。我可不會無差別對待的哦！”吳瀟瀚解釋。
    楊時聞收回視線，盯緊自己的腳麵，小心翼翼地說：“我沒考慮得那麼全麵，隻準備了一份禮物。”
    吳瀟瀚企圖伸手摸摸楊時聞的頭頂時，才想起自己雙手抱著書，隻好輕輕撞了身邊人一下，語氣輕快地說道：“沒事的，說明我一定考得很好！”
    楊時聞的眉頭終於舒展，渾身鬆快下來，淺淺一笑。
    像期中、期末這種全校大統考，考試結束後的晚自習不用上，直接放假。於是，待吳瀟瀚搬完書本，他們便一同出校門，準備回家。
    打開自家車的車門後，楊時聞意識到車裏不光有司機，顧衍父母都在。
    “衍衍，累不累？渴不渴？”顧衍媽媽朝一手扶著車門，吃驚地環視車內情況的楊時聞晃了晃手中的保溫杯。
    楊時聞舉起手中的半瓶可樂，傾身上車：“不累，謝謝媽媽。”坐下後，他把可樂插到書包側邊的兜裏，又從包裏掏出琴譜，提前熟悉明天的鋼琴課內容。
    汽車發動後，兩道灼熱的視線，使得楊時聞無法專注學習，他不得不從紙張中抬起頭。
    與楊時聞視線相觸後，顧衍媽媽立刻對著副駕駛上的顧衍爸爸擠眉弄眼。兩個人眉來眼去半天，顧衍媽媽突然狠狠咳了一聲。
    顧衍爸爸隻好開口：“衍衍，剛才那個，是你同學嗎？”
    “是的。”
    顧衍媽媽馬上接話：“一個班的嗎？”
    “是的。”楊時聞又看回顧衍媽媽。
    “多麼帥氣的小夥子，有女朋友嗎？我看他比你還高，是不是得185了？多大了？家裏是做什麼的？有兄弟姐……”
    “他有喜歡的人。”楊時聞打斷顧衍媽媽的話：“喜歡的是女生。”
    車內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