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白逾燃縱身一躍，隨著水花下壓而上浮的水泡漸漸膨脹。王建樹蹲在岸邊，用樹枝戳了戳河麵，而後哼笑了兩聲，把頭埋在膝彎裏啞著嗓子：“陸遣，你到底想做些什麼呢？”
    當然沒有人應。
    王建樹把樹枝直接反手插進了地麵，想給誰上了柱香似的，“既然這樣，我也不是很想再見你了。”
    “……就算是為了扶餘少校，你為什麼不能再相信我們一次呢？”
    河麵無風起了蒼老的細紋，像是久遠的波濤傳來的訊息。
    又蹲了許久，他想站起來的時候，卻腿腳都酥麻了，直接單膝跪了下去。
    “就算我自己折在這裏，我也一定要把扶餘和伊切爾那小子帶出去……我們就誰也不欠誰的了啊。”
    片刻後，許久也不曾出現的遊戲終端終於亮出一條滾屏：
    #係統提示：玩家陸遣在【落日小鎮2。0】中生命值歸零，確認死亡，同步清除【溯洄】玩家身份/
    像一顆石子投入湖麵一樣，波紋漾起，隨即了無音訊。
    *
    水下。
    白逾燃不知已經往底下遊了多久，越往下越是一片無盡的黑暗。窒息和死亡的氣息從深處往上湧，仿佛越往深處就越能把人融成腐朽的沙土。
    他在一片渾濁中奮力地睜開眼，指尖已經碰到了地底，逐漸往前梭巡著我的蹤跡。河底的沙土烏黑地往上飄起，邊遊邊往他的眼角掠去。他的眼睛像被硫酸腐蝕了一般，疼痛難忍。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他終於看見了沉睡在一片淤泥裏的我。魚群卷來又離去的氣泡聚起又飄散，他在逆流中奮力向我遊去。
    溫暖的生命逐漸消弭在水中，他感覺自己遊向了一塊寒冰。我雙手平放在胸前，像是陷入了永遠不會醒來的夢境中。
    他在我的身側單膝跪下，而後伸手想把我抱起來。不知道我們是否觸碰到了對方的體溫，河底突然以我為中心卷起了巨大的浪濤，我無知無覺地往漩渦的中心沉去。河底像長出了一個巨口的水怪一般，要把所有的河水和生命吞噬進去。
    白逾燃卻被漩渦越卷越遠，他看著魚群無聲地在水中嘶吼，被河底源源不斷地吸進去。黑水不斷往他灌去，密集的氣泡從他的口角溢出。就像在奔湧的海濤中的一艘孤帆一般，他不停地被吞沒、被卷曲，但是仍然強睜著眼，向著不斷推拒的河底遊去。
    每一次我們即將相擁時，都會有更大的風浪從河底湧起。仿佛有個神明一直觀賞著這一切，將萬物皆玩弄於股掌。祂也許在觀賞著這一切，嘲笑著人類的愚情和無能。
    但是對於我們而言，這更像一個宿命。
    多久以前，我們在同一個副本、同一條河流中沉下去；又是多久以後，我們在同樣的境地裏還是在奮力做著同樣的事情，仿佛也是在嘲笑神的無能。
    終於，白逾燃緊緊地抓住了我的雙肩，然後在一麵推拒、一麵吞噬的漩渦中擺動雙腿逆流而上，驚恐的魚群一會兒掠過於眼前，一會兒又張皇地離去，最後終於綴在我們的身後，一同擺動著魚尾，離開這荒謬的地獄。
    愈來愈亮的天光穿透了濁流，終於舔舐開了我混沌的眼角。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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