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麵暴漲，幾乎要排山倒海地將整個小鎮吞沒下去。這還不是最糟的，很快，他們就聽到了一聲悶響——就如砸裂一個椰子一般的聲音，蛋殼一般弱不禁風的地表開始坍塌。要知道，油畫小鎮本來就是一個臆想中的世界。
    王建樹喃喃了一句：“……完了。”
    白逾燃一直看著我這邊，而後突然猛搖王建樹：“還沒完！伊切爾快要醒過來了！”
    我站在動蕩的一方土地上，沉浸在與恩師反目成仇的噩夢中，本來是看不到這一層的畫布的。但是整個副本的坍塌卻也一並動搖了我心中營造出來的畫布，更多不安分的因子湧入了我荒謬的仇恨中。
    我眼前朦朧了一瞬。白逾燃抓緊這個時刻：“醒過來吧伊切爾！這隻是一場夢！王叔他並沒有背叛你！”
    王建樹不合時宜地感激涕零，“謝謝你還記得我哈。”
    我身形一頓，而後垂頭看向了虛空，發現身側的小黑星不見了。
    他去哪裏了……他到底去哪裏了？！
    和破碎的畫布共感的我在強烈的動蕩中變得極度易躁，我感覺渾身也即將被撕裂、即將麵臨消亡。但是在絕望的消逝前，我不能不帶走我的珍寶。——把他藏起來，藏在一個安全的地方。
    可是他到底在哪裏？
    這裏是夢，這裏才是夢……
    我在嘶吼般的呼號中選擇了熟悉的河水，一步步走向那愈漲愈高的浪濤。
    白逾燃被這反作用嚇到失聲，從碎裂成幾半的屋脊上跳下來，踩在了如棉花般空洞的地麵，然後在每一塊石磚塌陷之前衝向河岸：“伊切爾！別跳！！”
    他的指尖即將要碰到我的衣角，我始終無覺地向前走去。
    他突然躍起，孤注一擲地抓向我的衣擺，但是它卻像這個世界的虛影，消逝在了白俞燃的手中。
    我全然沒進了河水，金黃色的頭發像海草一樣在水裏散開。氣泡從我的口中溢出，我卻閉上了雙眸。
    夢境果真以一種合理的方式進行了下去，我不希望再在這裏醒來。
    岸上，王建樹拚命拉住紅著眼睛的白逾燃：“你沒眼睛嗎？！現在水麵正在下降，等它恢複正常了再下去不行嗎？！”
    白逾燃反拽住了王建樹的領子：“你以為河水是怎麼降下去的？！是另一個世界的伊切爾自己把自己填了進去！堵住了坍塌的空子！！”
    王建樹在這種動作下隻能仰著頭：“小夥子，說得很對……但我相信他沒事的，我希望你也相信他。”
    本來分裂成數塊的地麵仿佛在被一隻無形的手縫縫補補，逐漸變得平坦與安穩。鎮子裏呼號的人們平靜了下來，有膽大的走出了房子，而後山呼感謝神明保佑。
    白逾燃眼睫毛微微顫了顫，低頭鬆開了手，並輕聲說了句抱歉。
    王建樹倚在一棵樹上：“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說嗎？”他說著指了指山上還以為是神罰與救贖的鎮民，“因為很久以前，我問過他，問他想成為被世人崇拜的無私而嚴明的神明嗎？你知道他怎麼回答的嗎？”
    白逾燃看向他，他便繼續說道：“他說，有這種神送給他他都不要。他覺得人活著根本不需要神明，有了紀律、也不需要神權。所以他不會成為眾人又敬又畏的神明，而是更願意成為一名凱旋歸來的戰士。”
    末了，他看向白逾燃：“你願意幫他一把嗎？”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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