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不知什麼時候停了，暮原在太陽升起的地方消失了蹤跡，滿船的船員給他舉辦了隆重的……葬禮。
    他們堅信是暮原拚死使出了最後一擊，把邪惡的黑影一掃而空，我發愣地看著他們扯著白布，穿著黑色的喪服。這群黑壓壓的人裏麵沒有重進。
    我的心裏隱隱泛起不安。
    一個黑影掠過，我警惕地一下打開，結果手腕被人捏住，生後的人低低地喊了一句：“噓，跟我來。”
    正是消失的重進。
    他一把撈起生命值僅剩1點的我，抱著我跳進了海裏。
    身後的人群突然群情激昂，“那個害死王子的海妖在哪裏？把他燒了給王子獻祭！”
    我一愣，轉頭看見的是重進堅定淡漠的眼神。
    “一定是那個海妖迷惑了王子，讓王子去隻身犯險！如果不是他，王子就不會死！”
    “抓到海妖，處死他！抓到海妖……”
    我隻一掙動，重進便放開了我。看起來在水裏並不是他的強項，但他麵容仍是從容的。
    我就不一樣，回到海裏就和回家了一樣，畢竟我之前一直都在海域徘徊。
    一隻迷迷瞪瞪的海龜在海浪中自由地遊弋，我一敲海龜的頭頂，那隻海龜就可憐兮兮地低下頭，吐出一個泡泡，包住了我們。
    重進偏頭過來，眉頭是皺著的：“您的神力在這裏還可以使用嗎？”
    我不怎麼想說話，“我被投放進副本的時候就喪失了神力，這隻海龜是暮原的。
    “說起來，同是被下放，暮原還能如此自如，我卻處處受限。”
    重進搓著指尖，“也許是因為……他是NPC。”
    一場長久的靜默，四周是漸明的海水和流水的音律。
    我坐在氣泡裏幾乎要睡過去，但能感覺到重進在偷偷覷著我。
    “沒什麼的，”我的嗓子太久沒說話了，有點發啞，“已經習慣了，信徒隻會在必要的時候祈求我，沒有用處的時候就會冷漠……”
    “不隻是冷漠吧，”重進幾乎沒怎麼動嘴皮子，聲音又低又緩，仿佛窩著火，“還有仇恨。”
    “整艘利爾特號，恨誰都行，唯獨不能恨你。”
    我眼皮不經意地一顫，嘴巴抿了抿。
    重進突然轉身，就要踏出這個泡泡。
    我一抓他的燕尾：“你去幹什麼？”
    “把他們都殺了，”重進一捏拳頭，“反正已經有船員死了，你的任務本來就不能完成。
    “反正他們從來不相信神明，又要祈求神明的保護。”
    我靜了靜，“NPC而已，不要計較；你若失控，就正中係統下懷；”眼皮越來越沉，重進出去了這個泡泡就毀了，“你別走，在我身邊呆一會……”
    昏昏沉沉的，我聽見他說了句：“好。”
    “……伊切爾……”
    *
    #係統提示：玩家伊切爾/重進已成功在生存模式存活24小時，生存模式順利關閉！
    。#經係統評估，玩家伊切爾/重進已喪失短期完成主線任務的能力，現調整副本任務，開啟副本支線——落日小鎮。
    。#落日小鎮是一個美麗的地方，其中落日的美景最值得一看，有源源不斷的遊客從外地湧入，並且定居於此；你們作為落日小鎮的遊客，需要在落日小鎮獲得一套房子，並成功成為這裏的住戶。並找出小鎮鎮民的煩惱，想辦法解決它。
    。#經創世組探討後，這個副本應為：淘汰模式。
    我抱著雙膝，聽係統發布的任務，看著重進在搖船。
    橙黃的落日裏，我的服裝變成了牛仔背帶褲配白T恤，他則穿著黑色修身的西裝，在這艘明黃色的小船上顯得格格不入。
    “這個副本應該也是個試用版本，但這次係統把普通玩家也拉進來了。”重進把船撐在河心，拿出船尾放著的果籃，掰了一半麵包給我。
    我猶豫著，還是嚐試著含了一口，感覺滿腔都是發苦發幹的味道。
    在泡沫裏睡著之後所有事情我都不知道，重進的意思是我們在泡沫裏苟了三個鍾，但這絕對不可能，不符合生存模式對於生存條件困難的要求。
    我猜，他應該暗中和係統做了什麼交換，用嵌套的遊戲模式讓我們將原本的主線模式更改為生存模式，但事實上我們還在【恐怖珊瑚2】這個大遊戲副本裏。
    “其實我覺得這些新副本都有很大的空間問題；各國文化混雜不清，感覺係統已經失去了背景空間概念了。”
    “也就是說，我們可能和老外講中文？”他看著我笑了笑，遞給我一罐牛奶，我盯著這罐白色的液體，嚐試著抿了一口，欣喜地感覺到了甜鮮潤滑的口感。
    “之前你的生命值都是在暮原那裏掉的嗎？”
    我撐著頭問他，他頓時直起了腰，眼神飄去了溫暖的落日：“沒辦法，他不願意幫我，我和他打賭說如果我能承受他三擊他就得來救你。”
    “噗——你這三擊不會還是分開來的吧？怪不得暮原說被你耍了。”
    “按照係統要求，我不能告訴他你的身份，不然你的主線任務就……”
    “什麼？”
    我還在追問，他卻怎麼也不肯說了。
    係統贈送的船裏有著一個布包，重進說裏麵是畫具和本子，看起來我的身份可能是一個畫家，抑或是一個作家。
    好吧，這兩個我都沒見識過。
    但這種東西應該是有手就行……吧？
    剛才重進建議我將那個避水泡泡賣掉，我滿臉迷惑，結果終端市集還真的收了，給我了30點生命值。
    雖然現在基本行動不成問題，但生命值影響體力值，這種情況下我能動用的術法也相當有限。
    我本身因為身份特殊，所以可以算一個開掛玩家；而重進本身玩過無數的副本，獲得了堆成山的技能，有時候他還會嫌棄地賣掉。
    比如說現在，他劃著自己一下劃不到底的終端，朝我說：“雖然進階副本神明也不知道解法，但我還是詢問你一下，這個全身發光的技能應該不會用到吧？”
    我瞥了一眼，感覺這個技能就像光臉鯛一樣醜陋，立馬錯開了眼。“我不知道，但我希望你賣掉。”
    結果過了一會兒，重進的表情變得凝重。
    我一皺眉，湊過去看，發現這個沒用的技能竟然賣了500生命值。
    “難道它在這個副本很重要？”
    重進試著在市集上購買一遍，發現這玩意竟然轉手為1500生命值。
    “這……我們兩個的生命值也不夠一半啊……”我愣愣出聲，第一次見識到遊戲終端市集吃人的險惡。
    畢竟我以前根本不需要買東西。
    又劃了一段路，一片歐式鄉村風格的房屋映入眼簾。
    #係統提示：您已到達落日小鎮，副本還有7個小時開始，玩家可以及時進行修整。
    為了安全，重進仍然把船停在河心，我抬起了空了的牛奶罐，對準遠處將要落下的太陽，如願以償地看見了我眸子的顏色。
    暮原說過，那是勿忘儂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