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嘖了一聲，反手燃起了一束光打進黑浪裏。
    抽象的黑影在海浪中橫衝直撞，有一簇裹挾著我送去的光逆向襲來，但更多的黑浪在吞噬利爾特號，眼見船帆已經被“啃噬”，我扛起兩桶粉末甩向對麵。
    衝著我來的黑浪像條狗一樣追著粉末跑，黑浪裏炸開一張又一張的人臉，表情又痛苦又猙獰。
    半艘船被剩下的黑影咬住不鬆口，那攀上甲板的黑影在光下竟然能變成人影，在倉皇逃竄的船員身後追逐，一震惱人的騷動，整船的人往另一麵跑去，整個船眼見就要不平衡地沒入海中。
    現在我才發現，那些黑影根本對我就沒有興趣，他們期待的是人類的新鮮血肉。
    我隻得掠回利爾特號，用強光驅逐這些“黏人”的玩意。
    “啊！！——”
    一個船員被黑影抓住腳，而後他的血染紅了白色的水手服；滴上了血液的黑影，幸福地謂歎一聲，竟然長出了饜足又貪婪的麵孔。
    它溫柔地攀上那人的四肢，實實在在地貼在水手的身上，頓時那名船員隻剩下了一張骨架，直落落地散落在地上，吸飽血的黑影卻仍然隻是長出了張臉，並沒有逃脫痛苦，它犀利地大叫一聲，身體膨脹成兩倍大，更加凶狠地尋找船員，甚至還饑不擇食地找自己的同類來充饑。
    不是，這黑影也太不挑了吧？
    我往上扔了一個夜明珠，然後用法力燒著它變大變亮，直到整個船都被涵蓋其中。
    這種術法在限製開掛的副本裏很燒體力，不多時我已經在淩冽的寒風中不停地冒冷汗了。
    船上的黑影剛開始對強光畏懼不堪，卻無處遁形；後來竟然開始破壞船體來製造陰暗，整個利爾特號本來已經保持平衡，卻突然響起船滲水的警報。
    “伊切爾！”
    剛才不知道冒哪去的重進渾身血汙地跑過來，我剛要斥責他濫殺，他突然滑跪到我的腳前。
    “你……”
    “先聽我說，伊切爾，我有辦法。剛才那個黑影它咳咳……”話沒說到一半，重進突然捂嘴咳了起來，血沫從他的指縫中滲出來。
    #警告！警告！
    。#玩家重進的生命值僅剩1點。
    我皺皺眉，他剛才又去做了什麼？
    我接下了他想說的話：“它沒有化形成功。它雖然長出了臉，但是是那個被吞噬的船員的。”
    “對，所以這種方式對於他們說是錯誤的。按理來講，他們應該要去向降罪於他們的神明報仇，但他們現在最渴望的就是肉身，所以……”
    我擺擺手，收下了將要閃瞎人眼的夜明珠，點點頭，“懂了。”
    重進呆愣地看了我一眼，“您想做什麼？”
    我扣出了指甲裏存放的塞米拉米斯之淚，碾碎在指尖，灑向了瘋狂啃噬船體的黑影，他們頓時齊齊立了起來，向我聚攏而來。
    “係統引導我失去貞潔之心，不就是為了這一次嗎，”我淡漠地看著眼前如出一轍的醜惡麵孔，“你想看我跌落神壇，難道不是這樣的場景嗎？”
    原來我的信徒看向我的眼神是如出一轍地對我的神力的貪婪、對我的塑形的貪婪、對我的身體的貪婪。
    重進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不是，伊切爾，這不是我設定的結果……”
    我冷冷地一甩手，“你在我這裏早已經失去了信任，你其實是想請別的神明來幫忙是吧？順手把另一個神明也拉進遊戲，我不傻，重進，但我不能讓你把我的朋友們拖入這樣的境地。”
    四周的黑影從四方飛速躥來，卻在我的腳邊猶猶豫豫。
    我用術法把重進輕拿輕放到黑影圍繞的圈外，重進的臉上少見地出現了慌亂，他突然轉身鑽進了船艙。
    “來吧，你們，像你們在死前肖想的那樣，攀上我的四肢，吸食我的力量。”
    我的聲音剛剛落下，那些黑影便像猶豫拿糖的孩子一下得到了許可，齊刷刷地朝我伸出了手。
    #係統警告：玩家伊切爾被上岸的恐怖黑影攻擊，生命值扣20……
    #係統警告：玩家伊切爾被上岸的巨型恐怖黑影攻擊，生命值扣10……
    #係統警告：玩家伊切爾被……
    ……
    我勉力張開眼睛，眼前是不辨實物的血霧，血霧後麵有貪婪的黑影，正在一寸寸吸食我的身體。
    我漸漸撐不住渾身的噬痛，被瘋狂撕扯身體的黑影扯到了地上。
    “伊切爾……他幹嘛不躲開？”
    我在意識的海洋裏猛地一掙動，是……暮原？
    “對不起，我騙了您，我願意承受罪責……但請您……”
    哈，果然是重進騙來的。
    我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的時候，隻見一道金光打向我身上的黑影，等到黑影煙消雲散的時候，我卻結結實實地愣住了。
    站在半空的暮原穿著西方皇室雍容華貴的服裝，風度翩翩地朝我笑：“伊切爾，這回可鬧得不好看。這位小夥一直瞞著你的身份，我還和他打了好幾架才同意幫你一把的。”
    我懷疑自己的腦子是不是也被黑影啃了，呆愣愣地發聲：“你……你怎麼在這裏？”
    重進把我扶起來靠在船舷邊上，幫我用濾掉雜質的海水止住渾身的血。
    “托你的福，被係統下放到這了。順便說一句，我是真的很喜歡你。”
    話音剛落，撕下襯衫給我包紮的重進手一震，我一嗆，差點疼得半死。
    係統提示：恭喜玩家伊切爾完成主線任務：獲得王子對你的愛戀。
    啊呃……我扶額發聲，“謝了啊，暮原。”
    這麼簡單，我一歪頭，看見了低著頭的重進，不知道他正在為什麼而生氣，就想逗逗他。
    怎麼逗呢？
    我眨眨眼睛，也學了一句：“重進，順便說一句，我是真的很喜歡你。”
    重進一抬頭，純黑的眸子中滿是愕然。
    結果這破係統一直沒有反應，我調出了重進的麵板來看，也沒發現重進完成任務的提示。
    “不應該啊，這係統也那麼延遲嗎？”
    我撓撓頭正想再說一遍，結果就見重進一臉黑地把東西收拾好，冷冷地說了句：“神明大人，鄙人的麵板實在沒什麼好仔細揣摩觀看的，請您退出歸還權限。”
    我眼皮顫了顫，感覺他好像噎了個石頭一樣的不好惹，有史以來第一次開始研究人類最容易失控的情感之一——憤怒。